“哦?”小五微讶道,“跟我一起回大宋?”
“嗯!我好想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样子!那些只在历史书上看过的人物到底是怎么样的!”我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说起那边的历史和地理,我比你知道的更多呢!我可以给你做向导!哈,如果有机会,我还要去一趟我的家乡,看看它千年之前是什么样子的……”
“哈哈,你不怕战争?”小五笑道。
“不怕!”我不假思索道,“有你在我就不怕!”
小五的眼神倏然一亮,可瞬间又暗了下来:“那你,不打算回到你们时代了?如果真的去了大宋,你们……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哦!是啊……”小五这话如同倾盆冷水,使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对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我们还要回二十一世纪的!唉,如果只是我一人还好说,可我们一共有九人,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我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耽误大家……刚刚还兴致盎然的我瞬间沮丧起来,整个人仿佛从云霄跌落到地面,无比失落。
小五看着我,摇头失笑:“所以我才说,你若是本来就是此地之人该多好!”
是啊,如果真是那样该有多好……这一刻,忽然明白了泡沫当时决定与我们一起离开时的心情了。唉!看来有些事情真是命中注定,丝毫不能勉强。我怅然地问道:“小五,如果我真是这里的人,你愿意带我一起去大宋么?”
“当然,只要你愿意!”小五毫不犹豫道。
“那就好……”我心中释然,不管将来会如何,有他这一句回答也就足够了。
小五见我苦着脸,不由笑道:“何必为将来之事烦恼,岂不辜负了这大好韶光?”
“……哦,也是!”我抬起头望着春日蔚蓝的天空,满树芬芳无瑕的玉兰,不由暗笑自己庸人自扰。若说分别是命中注定,那么相遇相知,共享此刻的良辰美景又何尝不是?人毕竟只是活在当前这一刻,我只有将所有的一切都放下,尽情地享受其中,才不枉费了这美好时光。想到此处,我心中豁然开朗,不禁与小五相视而笑。
“小五,你既知道我们来自未来,怎么从不问我未来的事情?你不想知道?”我好奇道。
“今之于古,犹古之于后世。今之于后世,亦犹今之于古。”小五笑道,“故知今则可知古,知古则可知后,古今前后一也,推之可知百年千年。”
小五这话虽有些道理,但恐怕只可用在古代,若处在我们的时代……呵呵,那种惊人的发展速度,别说百年千年,连五十年后都难以推断得出。不过小五既然知道我们来自未来,那他应该也知道我们是怎么来的吧?只是不知他肯不肯说。想到此处,我便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小五,你知道我们到底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么?”
“自然是由高人送过来的。”小五平静地答道。
“高人?什么高人?”我讶道,“他是怎么把我们送过来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小五笑道,“你们早晚会知道的,何必急于一时?”
听小五的语气,不像是故意卖关子,恐怕他对此事也是一知半解……又或许是皇上嘱咐过他不许泄露?一想起皇上,我心中又咯噔一下,刚放松的情绪再次紧张起来:“那个,小五……皇上知道你来找我么?”
“管他知不知道,这不重要。”小五不以为意道。
“可是,你知道我们之前一直被关在器械监的……我怕,怕他知道你来找我后,会找你麻烦的……我不想连累你。”我说出心中的顾虑。
“诶,别说这话!”小五打断道,“我既然来找你,就不怕这些,你又何必多想。”
我知小五素无拘束,从不在这些事上谨小慎微,但我却不能不担忧,如果真的因为我而带给他麻烦,那让我如何心安。这心中一旦有了不踏实的念头,便再也坐不住了,眼见日渐偏西,我便起身告辞。小五送我回到巷口,临别时,他目光柔和而坚定地看着我,低声道:“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嗯!”我微笑着点点头,心中满是温暖。我深信,即便前路充满风雨坎坷,只要有他在,则一切安稳,一切无可畏惧。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忙碌。铁匠铺因我们的剪刀样式卖的很好,便上门请我们为其多画些类似的工具图样。于是我和皮皮便帮忙画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剪刀、钳子、刀具等等日用工具,也因此赚了些零用钱。闲暇时,我还常去梁家彩帛铺帮店主老两口画一些衣裙、鞋袜和背包等样式图纸,当他们问起泡沫时,我不便说实话,只好说泡沫已经远嫁了。二老听闻,唏嘘不已。聚友楼的新掌柜也偶尔会来问我一些特色菜肴的做法和时新的曲子词,我则知无不言。虽然这酒楼已经易主,但我仍希望它能继续长长久久的红火下去。
大浪、猪猪和欣欣仍然联系不上,泡沫的消息更是不得而知。系统仍旧整天在药铺忙碌,他因知道败类喜欢骑马,便托人在骐骥院为其谋了个养马的差事。败类貌似对这差事还挺满意,至此一心一意地投入工作,总算是踏实下来;三三则越发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朝堂上下,不离左右……大家就这么各自忙各自的去了,也许真应了那句话——人啊,走着走着,就散了。
白日忙碌时,无暇回忆,可每当夜深独坐灯下,我便不由感怀唏嘘。这就是我们以后的日子了么?我心中茫然失落,却又无可奈何。那刻着数字的小铜片,我一直随身携带,并常常拿出来端看,也不知什么时候,这九个数字才能再一次拼凑完整。
转眼到了寒食节。寒食前一日叫做“炊熟日”,因寒食要禁火,所以人们大多在这日多做些面饼粉团之类留待寒食之日食用。街头集市也有售卖麦糕、乳酪、乳饼之类的食品。家家户户还用面粉蒸制出飞燕状的枣馍,用柳条串起来插在门楣上,叫做“子推燕”,留整整一年,以纪念介子推。
自寒食日起,城中百姓便开始出城上坟。上坟时不设香火,只将纸钱挂于茔树之上。若路途遥远不及回去者,便登山望祭,制冥帛于空中,称之为“擘钱”。宫中则在清明节前半个月,就派人乘坐车马去朝谒历代皇帝的陵墓。京城的各大香烛纸马铺都在当街用纸卷曲折叠成楼阁的形状,供人观赏。
寒食过后,二月廿一日,便是清明节了。此间将寒食和清明两节合一,共放七天假。京中之人大都利用这假期出城扫墓,踏青郊游。此时间天气晴暖,细柳如烟,莺飞燕舞,万花争艳,实乃春意正浓时节。人们纷纷携带枣馍炊饼、鸭蛋雏鸡、名花异果、以及各种泥制的风景建筑、土偶玩具和游戏用具等物品前往郊外,就连所乘的轿子也要用杨柳枝和杂花装点一番。一时间京郊四野如同集市一般,热闹异常。人们或在山坡之上,或在河流之滨,或在花树之下,或在园囿之中,或携家眷,或聚亲友,设酒列馔,推杯换盏,共赏美景;亦有歌舞杂剧艺人、果食商贩,遍布其间。众人宴饮赏玩,直至傍晚方归。
这日上午,我闲来无事,便信步去街上转了转,整个人就仿佛置身于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宝马香车川流不息,行人如织接踵摩肩。小伙子们在蹴鞠场上龙腾虎跃,姑娘们则在院落中荡着彩绳花板,到处皆是繁华的节日景象。逛街回来时,我买了几枝皎洁的白梨花,换下了已经凋落的山桃。
午睡后,我煮上一壶新茶,坐在秋千上,慢慢细品。院中花草满径,树影参差,檐下不知何时飞来一双新燕,此刻正呢喃着,衔泥做窝,倒使我一时看得出了神。
正在这时,忽听院门口处有轻微的脚步声,我扭头看去,却见一个八、九岁、道士打扮的小胖男孩正伏在门旁,探头探脑地往院里看,待发现我正在看他,忙腼腆地冲我笑了一下,露出两颗洁白的兔牙。
我不禁细细打量起这小孩来,只见他头带小冠,身穿一件青色滚边小道袍,额头饱满,皮肤白净,团团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滴溜溜直转,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嘿,你是谁家的小孩?有事么?”我见他怪可爱的,不由笑问道。
那小孩并没回答,只是呆呆地看了我片刻,小声问道:“你们……都还好吧?”
“我们?”我一愣,再看那孩子看我的眼神,竟像是他已经认识我很久了一般。
“唉,都怪我不好,让你们在这里受苦了……”小道士忽然满脸歉意地向我行了个礼,“对不起大家,我很抱歉……”
我更加讶异,赶忙起身追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道歉?”
小孩仍不回答,只眨巴着大眼睛,认真道:“不过请别担心,不久后,你们就会遂心如愿的!”说完又冲我深施一礼,便急急地转身离开了。
我见那小孩匆忙离去,心中更觉蹊跷,忙冲出院子想喊住他,谁料那小孩早已一溜烟跑出了巷子,消失在了人群熙攘的街头。我沿着大街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只得无奈地往回走。刚到巷口,正碰上逛街回来的皮皮,我便顺口把这事跟她说了。谁知我刚说了那小孩的相貌,皮皮便立刻神情一变。
“什么?!八九岁、小胖男孩,团脸、大眼睛?是不是还有一对兔牙,大概……嗯……有这么高?”说着,她用手在腰旁比量了一下。
“对!”这下子轮到我惊讶了,“怎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我见过他……如果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的话。”
“你在哪里见过?”
“在九宫山。”
“九宫山?!”
“对,当初我在九宫山做侍女时,曾去后山送茶饭,见过那小孩几次,他好像常出现在九宫台附近,那帮守卫们也都对他恭恭敬敬的……”
“九宫台……奇怪,那小孩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没人提起过,我也不敢乱问。”皮皮回忆道,“当时我就觉得那孩子有点古怪,可惜没机会仔细观察。不过我当初看到他时,他穿的道袍不是青色的,而是一件灰蓝色的。”
“诶?说起来他那青色道袍的样式我看着还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过这小孩既然在九宫山,为什么又会忽然来我们小院,还说什么对不起的话……呀!难道他……”我心中猛然一动,“难道他跟我们穿越有关?”
“嗯,我也是这么怀疑的!”皮皮认真地点了点头,“记得就在我下山进城的前几天,那小孩好像就离开九宫山了。我一直怀疑他就住在这京城里,而我整天出去转悠,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找他!呵呵,没想到他竟自己送上门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嗐,你怎么不早说啊!否则我刚才肯定会拼死留住他的……”我懊悔道。
“因为我对这事儿还不能完全确定,所以就没惊动大家。”皮皮道,“没关系,他既然能来小院,就说明他肯见我们,而且他此刻一定还在这城中。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好的!”刚要动身,我心中却突然觉得有些不踏实,忙一把拉住皮皮,“哎,慢着,这事儿有点太巧了……既然九宫山的守卫都认识那孩子,那么皇上也一定知道他,而现在他又无缘无故地跑来我们小院……你说,他会不会又是皇上故意派来试探我们的?”
皮皮一愣,皱眉沉思片刻,摇头道:“应该不会。我听系统说,皇上最近忙于政事,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应该无暇再在我们的事情上分心了;再说,泡沫和三三一直在他的身边,而且现在就连系统也常去宫中,所以他没必要再多此一举地来试探我们的。”
“……嗯,也有道理。”我失笑道,“唉,我实在是被他吓怕了,但愿这次不是他的诡计。”
“不管是不是,我们也都要去找找看!”皮皮坚定道,“反正事情也不能更坏了。走吧!”
我和皮皮立刻出发,沿着街道向御街一路找去,可是一直走到了御街,眼睛都看花了,却仍旧一无所获。此刻日已偏西,出城扫墓郊游的人们正陆续回城,一时间车马辚辚,人影重重,更加无从寻找。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瞥见旁边路过的一位年轻道士,身上正穿着与那小孩同款的道袍。我们见状赶忙上前询问,才知那道士是五岳观的。
“五岳观……哎,我知道这地方,在城南,我曾跟大浪一起去过。”我想起之前曾与大浪一同去过那里给楚国公送糕点,便顿时来了精神,带着皮皮直奔五岳观。
可谁知待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到时,五岳观已经到了关闭的时间,只许香客出,不许游人进。要知道此观乃皇家道观,一年里也只有清明节这一天允许百姓入观,若错过了今日,就只能等来年了。我们十分焦急,跟守门的道士好说歹说,求了好久,却仍是被拒门外。我俩没办法,只好悲催地守在门口等那小孩,可眼见天色已黑,观中的游人都走净了,却仍不见那小孩的影子,看来他是诚心不让我们找到了。
我们无计可施,只好悻悻地往回走去。没走多远,忽听身后有人叫我:“慕容娘子?”我诧异地回头看去,却见那人竟然是猪猪的丫鬟——小环。
“呀,小环,怎么是你?!”我惊喜道。
“太好了!果然是你们,我还担心会认错人呢!”小环喜出望外地跑上前来。
“小环,你怎么在这儿?”我忙问她。
“我刚随主人家从郊外回来,路过五岳观时,看见你们在观门口徘徊,我便趁着主人不注意,偷偷跑了过来……”小环边说边警惕地往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状况,才向我们施礼问好道,“二位娘子一向可好?”
“我们都好。猪猪呢?她还好吧?”我俩忙不迭地问道。
“珠珠娘子一切安好。只是……”小环苦恼道,“只是自打她上月二十七日回来后,就被主人看得很紧,连大门都不让出了,今天一家去郊外也没带上她……故而她一直不能出来和诸位相会。”
“唉!我就知道是这个原因,否则以她的性格一定早就过来找我们了……”叹罢,我又问道,“小环,你们是什么时候搬家的?我们回小院时,你们家好像已经搬走很久了。”
“嗐,主人家正月十七日就搬到这城南来了,当时搬得急匆匆的,将原来屋中院中的东西全都搬了个空。珠珠娘子一回来就直接到了这城南家中,都没机会去以前的房子,更别说你们小院了。主人还吩咐我们这些奴仆以后不许再回到川月巷那边了,我也不知是为什么……”小环困惑地摇了摇头,“可珠珠娘子一直很挂念你们,总让我找机会去酒楼看看。我上次曾借着买东西之机偷偷去过酒楼,可到了那里才发现酒楼的人都换了,我一个也不认识,又不好乱打听,便去了你们小院,可小院也没人。我回去也没敢跟珠珠娘子说,怕她着急……你们诸位都好吧?”
“嗯,我们都挺好的。只是那酒楼已经不属于我们了,我们现在仍住小院,你以后直接来小院找我们就行。”我和皮皮又嘱咐道,“你回去跟猪猪说,大家都很好,让她别担心。另外,我们会尽力想办法让她出来和大家相聚的,只是这期间她还得先耐心等待才行。”
“哎,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太好了!这下珠珠娘子一定高兴坏了!”小环欢喜道,“二位不知,她这阵子成天叨念你们,掰着手指从一数到九,又从九数到一,总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的,人都瘦了一圈呢……哎呀,我不能再耽搁了,我是偷偷溜过来的,若被主人发现可就糟了。”接着,小环将猪猪家的新住址告诉了我们,便急忙离开了。
我们站在街边目送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亦喜亦忧。喜的是终于得知了猪猪安好的消息,可是又忧心一时间找不到与她相聚的办法。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要先找到那个可能与我们穿越相关的重要人物——穿道袍的小男孩。
我和皮皮走回小院时,已经是二更天了。本来我们打算立刻去找系统商量这事儿,看他能不能帮忙让我们进入五岳观。可转念一想,这么晚了,急着去找他,只怕会让药铺的人生疑,保不齐里边也有皇上的眼线呢。于是,我们只好等天亮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皮皮便赶去药铺找系统,可谁知系统天不亮就随师父出诊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没办法,只好又去楚国公府找大浪。
因为国公府我曾去过,所以我们没费多少时间,很快便到了那里。我们刚来到国公家的大门前,就见那大门正缓缓打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门中缓缓驶出,另有四、五个衣着整齐的奴仆跟在车旁随行。见那车子过来了,我们赶忙退到路旁避让,可谁知那马车却在经过我们面前时停了下来。我们正纳闷呢,就见那车窗的帘子被轻轻掀起,帘后,一张熟悉的面庞冲我们莞尔一笑。
“啊,双鲤!”我不禁轻呼道。
“你们怎么过来了?”双鲤笑问道。
我们赶忙走到车旁,将要找大浪的事跟她说了。本以为这下将有望见到大浪了,可双鲤却告之我们大浪已经被派去外地办事了,几天前就离开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俩一听顿时傻了眼。
双鲤见我们面有愁色,便问道:“怎么,你们找他有急事?”
“没,也没什么事……”我们忙摆手笑道,“就是好久没见他了,过来看看……双鲤,你这是要出门?”
“嗯,我要去五岳观进香。”双鲤道。
“五岳观?!”我们一听,不由心中狂喜,“是不是城南的五岳观?”
“对。”双鲤见我们喜形于色,便笑问道,“怎么,你们也想去?”
“嗯,嗯!我们本来是打算昨天去的,可去晚了,那守门的道士不让进……”我们苦着脸叹道,“唉,你知道,我们是普通百姓,想要再进五岳观,就只能等到明年清明了……”
“哈哈,何必等上一年!”双鲤招手笑道,“上车吧,我们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