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月和于宝屏正在灶间忙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于宝屏打开门,素素走进屋,焦急地对颜如月说:“不好了。刘掌膳要杖责小梅,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颜如月霍然起身,随着素素走出屋子。
“早上方司膳派管事姑姑传令不得将病人送去安乐堂,还申斥刘掌膳不将疫情上报,擅自处理病患。后来,刘掌膳听说是你在司膳大人面前进言,顿时大怒。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折腾了一上午。
“好不容易她闹累了,用过午膳,消停了一会儿。不想刚才越秀宫的福公公来了,传越王殿下的口谕,亲点小梅到你的灶间做事。刘掌膳又是勃然大怒,把小梅传来大骂一顿。她说小梅偷懒耍滑,想攀高枝,她那关就过不去。说着,刘掌膳拿起茶杯向小梅砸去,砍到小梅头上,小梅的头被砸破了,茶杯也摔碎了。刘掌膳非说小梅碰碎茶杯,要打她二十大板,几位管事姑姑都去求情,刘掌膳也不答应。兰姑姑让我来找你想办法,既然是越王想要小梅做事,实在不行,求越王殿下救救小梅。”
素素说着心里后怕,当初她还想求颜如月把她要去灶间,幸好颜如月没应,若是颜如月当时答应了,现在要挨打的恐怕就是自己了。遇到喜怒无常的主子,想摆脱都不容易,她只能暗暗感叹自己命运不济。
正常人挨上二十大板都要丢了半条命,何况小梅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不要说皮肉之苦,就是精神上的惊吓,她都难以承受。颜如月心急如焚。
两人各怀心事,都尽力加快步伐。
两个宫女拖着小梅从刘掌膳的屋里朝外走。“掌膳大人饶命。”小梅声嘶力竭地叫着,拼命挣扎,想挣脱拽着她的人。忽然,小梅的喊声戛然而止。拖着她的宫女觉得挣扎停止了,小梅的身子软软地瘫下去。
颜如月远远看见小梅昏倒,飞奔而去,从两个宫女手中接过小梅,放她平躺在地。颜如月摸摸小梅的心口,完全感觉不到心跳。
心搏骤停!必须及时抢救。颜如月双手交叠,放在小梅胸前,有节奏的上下按压。在两个宫女诧异地目光中,颜如月通过胸外按压,为小梅进行心肺复苏。五分钟过去了,小梅没有反应,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嘴唇由青紫变成黑色。颜如月没放弃,她的胳膊开始酸麻,但她更用力地按压着小梅的胸腔。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
颜如月颓然地跌坐在地。这里是古代,没有电击除颤,没有强心药剂,没有专业医生,仅凭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颜如月终是没能挽救小梅的生命。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而弱小的生命渐渐逝去,被皇宫里的黑暗、人性中的残酷吞噬。
沉默良久,颜如月才缓缓站起身,步伐沉重地向屋里进去。
刘掌膳悠然地喝着茶,正等着宫女回报杖刑的情况。见颜如月进来,有些意外,尖声说道:“你来干什么?见了本官为何不行礼。”
颜如月直直地站着,锐利的目光直逼刘掌膳。“小梅死了!”每个字都是从她的牙缝中挤出,带着胸腔中压抑的愤怒。
“没想到这小蹄子这么不禁打。”刘掌膳挑挑眉,问跟在颜如月身后进来的两个宫女,“你们怎么没轻没重,把人打死了?”语气不是责备,而是幸灾乐祸。
“掌膳大人,我们还没有开始杖责,小梅就晕倒了,接着人就没了。”一个宫女答道。
“没打?难道是吓死的。哈哈。”刘掌膳大笑,手中的茶杯随着她身体的前仰后合震颤着,茶水四溅,“就这点胆子!当初靠上越王这座大靠山,怎么不想想将来如何死法。”
颜如月看着刘掌膳,就像看到一个魔鬼。不是因为刘掌膳指桑骂槐,借着小梅谩骂诅咒她。而是因为面对一个柔弱女子的死,刘掌膳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怜悯,宫女的命在她的眼里不值一钱。她如此地漠视生命,早已丧失了良知,泯灭了人性。小梅不会白死,刘掌膳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颜如月在心中默默发誓。
“本官累了,要去歇会儿。兰姑姑,死了的宫女就交你处置。”刘掌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她发现素素不在身边,吼叫着:“素素,死丫头,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素素本是和颜如月一起来的,被小梅猝死的变故惊吓了,躲在角落,浑身发抖。刘掌膳的叫骂,让她打个激灵,急忙跑过去,搀扶着刘掌膳进了内室。
兰姑姑刚一听说刘掌膳传小梅来责骂,就跑来求情。她看着刘掌膳暴怒,看着小梅被拖出去,却无能为力。当她听到小梅去世时,眼中已盈满了泪水,但迫于刘掌膳的淫威,泪水含在眼眶中不敢流下来。直到刘掌膳的身影完全看不见,兰姑姑才痛哭出声,喃喃道:“苦命的孩子,宫女的命就是这样苦呀!”
颜如月有着常人不及的坚强意志,她内心虽悲痛,但方寸不乱:“兰姑姑,当务之急是要为小梅操办后事。”
兰姑姑拭拭泪,说:“一般宫女死后,会通知她的家人领回尸体安葬。”
“赶紧通知小梅的家人。”颜如月说道。
“小梅的家在江南,她在京城无亲无故,怕是不会有家人来认尸。”
“无人认领的尸体会如何处理?”
“宫中并不负责宫女的敛葬费用,如果没有家人出资,只怕连棺材都买不起,不能入土为安。无人认领的尸体会被焚化,骨灰填入枯井。”兰姑姑叹息连连。
怎么会如此不尊重死者!颜如月感受着这皇宫的阴森黑暗:“殓葬小梅的费用我来负责,姑姑先差人安放好小梅的遗体。”
兰姑姑找来两个小太监,把小梅的尸身抬到一间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