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吞铒脱钩,可恶的汉人便成为经验充分累积而最后成精了的鱼。——偏生这王城内外还不是溪泉、不是河流与湖泊,而是大海。汉人时不时便要到岸边来兴风作浪。一旦觉得危险就马上深潜下行!
这是最让公主和大巫最为后悔难过、最为无奈的事情。
只见指东打西的揭贴,层出不穷。看来木隶这家伙是真的得寸进尺、上瘾地折腾人来了。看他现在在王城如鱼得水的样子,还真的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了。
公主在心里疑惑不已:为什么木隶总是偏要和自己过不去?如果真的有心帮助自己,那他为何不把王叔抓了去作回筹码试试!而他们又不是没有这个机会。
实在可恨!
这样反复可劲儿的钝刀子割肉,明面上让王叔难堪、实是暗地里给自己下绊子。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几个家伙吗?
汉人一搅和,王叔就心中不爽。怒火总是要发泄的,找不到汉人、就算是冤枉了自己人,那么即便是把国母大巫等人拉来顶缸也是合情合理的。
而不爽的王叔生气起来,蛮霸无双、整个王城便都不得安宁。
王叔和国母、公主、大巫于是不得不再次坐到一起,就目前的形势讨论因应之策。
王叔狂怒之中,也不再给谁谁谁面子。一开口,他便质问:“这几个汉人是特么从哪里钻出来的?真是象老鼠一般精、苍蝇一般讨厌!”
大巫解释说,便是先前困住公主的那三人。
王叔更是大声道:“大巫你是什么意思?能让公主脱身、就不能趁机灭了他们?你们是不是有意留下他们来,故意挑事、让我下不来台的?”
大巫并不辩白,只是苦笑。
王叔气愤愤地道:“好家伙,一上来就是十问王叔;我的家事与他汉人何干?这倒也罢了,劳子懒得与他们计较,想不到没完没了还!再问!再问!兴师问罪也轮不到汉人!
大巫你且说,难道你不清楚、如今这个局面究竟是谁造成的、是谁的责任?凭什么要把责任由我一个人来担着?难道在座的几位都是干干净净扭不出半点脏水来吗?”
这话,国母听得很不乐意了。发脾气可以,但也有个限度。——总不能眼看着王叔这样,不但一直把矛头指向一个可敬可怜的老人吧?
国母于是有些不满地对王叔道:“王叔,这话可有些过了啊!咱们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可不是专门到这儿来听你发脾气的。”
王叔地蛮横地说:“王嫂你是没什么脾气,因为人家骂的是我,你们心中只怕是还在偷着乐呢!”
这是什么话!
国母忍不住起身质问:“你既然身为摄政,连几个汉人奸细都无法应对,那诺大的王庭是用来干什么吃的?你这样的心胸,叫人怎么放心把国家交到你的手里?摄政都做不好、还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等你坐上王椅,汉人怕才是真要偷着乐!”
王叔大怒。国母这般公然不待见他,真是很受伤!
在互相逼视中,王叔并未占上风、国母也未占上风。但这种状况,是习惯于示强的王叔,相对于柔弱示人的国母。
由此给王叔带来史无前例的挫败感!王叔很难堪。
而国母不为所动、亦是毫不退让。
公主一旁无声,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巫只得在一边好言劝解,说,不能让汉人奸计得逞看笑话、现在,应着力解决罗盘山军事的困境为要;如果应对得当,汉人有所顾忌,当会收敛,大家再来从长计议。
谁想,不提罗盘山还罢,一提到头领和他的禁军,王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眼一瞪道:
“当初我寄以厚望,要物有物、要粮有粮;谁想竟是这般烂泥扶不上墙!这样的军队要来做甚?还不如饿杀了干净!”
这话,顿时让空气为之一滞。国母冷笑:“王叔想要借刀杀人,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吧?禁军再不济,也是蛮人、也是数千条性命;你这话说出来,就不怕大家寒心?”
王叔心中当然作如是想,也非一天两天了;但盛怒之下脱口而出,心中也是颇有悔意。
加之被国母指出来,更是有些恼羞成怒;然而他强横惯了,怎么肯说句软话?于是仍以撒手不管来威胁。
这真是气坏了在座的所有人!
国母当即强硬地以召回禁军保护王宫作为回应。
王叔口中道:“哦,终于要图穷匕现了么?你有人,难道我没人?”他的意思,自然是指王城中的明暗力量。
国母冷笑:“那你不妨试试,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来屠戮王室、你以为,蛮人心中只想要留你一脉?”
其实她和王叔心中都明白,这怎么可能!要是做得到,王城之中,也不必反复博弈,早就改天换地了。王叔才真正害怕头领不管三七二十一,从罗盘山方向抽身出来,来个奔袭,到达王城也只是旦夕间、或快或迟的事。
真要这样,让汉人顺势而起捡个大便宜,那么罗盘山一帮汉人只会更让人伤脑筋。到时候,王城又如何?蛮人又如何?
国母也是知道的。现实状况不可能允许双方就这样摊牌。
双方互相投鼠忌器,却又如孩子斗气般,使场面陷入僵持之中。
公主心中自然极为不忿,但自已己没有行过成人礼,她的话都被两个人以“小孩子添什么乱”堵回来。
大巫再劝,而两人都动了真火,不管不顾;作为臣子,加之大巫的性格,也不可能明面上偏向国母。
于是现场便有些尴尬。
大巫只得暗示公主赶紧去搬救兵。
大巫自己则继续好言好语相劝着两人。
公主则马上转身离去。她要去求见老族长,拜托他出来解决此事。
——大概国母和王叔两人也意识到,只有王室中人才可居中调停,解开疙瘩了;于是虽然僵持着,不表示反对也不表示支持。所以虽然脸照样绷着,心中却已在希望公主快去快回。
老族长终于着急忙慌地赶到,在外头求见。却被公主顾不得再讲什么礼仪,连搀带扶地弄了进来。
大巫眼见老族长又气又急、呼吸不畅,连忙带着歉意,招呼他坐下说话。
好容易喘息得稍微平顺、又在公主递过来的茶杯中喝了几口。
老族长于是指着两人张口便骂。
族中长辈面前,两个人哪里敢还嘴!
老族长吹胡子瞪眼地斥责两人: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斤斤计较、纠缠于讨价还价,如此下去,蛮族必将被导向危急存亡之地。到时你们全都是蛮族的罪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必须快刀斩乱麻!
当前最紧要的就是加快整合步伐,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一味在此纠缠不清、争什么争!否则将来若蛮族不存,王室焉在?
何况汉地虽大,人家可愿留出一个地方放置你们争来夺去的那把王椅?
老族长的当头棒喝,一语惊醒梦中人。两人象是第一次认识到族老的力量和位置。晓以厉害之下,台阶也有了,两人哪里还有半点争斗的心思?那便就势借坡下驴吧!
老族长最后承诺:因循旧例,王室出现纷争时,可以召开族老裁决会来解决分歧;所以,他自己愿意出面召集族老裁决会。
“你二人可同意通过族老裁决争端?”
二人均表示同意。
“蛮神在上:我可保证裁决公平,你们可愿誓言服从裁决?”国母和王叔于是起了誓。
“好吧!老朽这就去知会他人,明日就召开裁决会;你们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