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来说木隶。
由于肩负着秘密使命,木隶对留守王城的雷大雷和满五作了适当安排,这才连夜离开。
一路上,朝着罗盘山方向急赶,无暇虑及其他。心绪激动之下,木隶觉得自己这条鱼现在真正才算得上是游回大海了!
按照最初与大师姐的约定,收到她的密签后就意味着谋划开始展开、此次行动便是契机。
可是直到现在,木隶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另一方面,他又暗暗佩服大师姐的远见,局势的发展真让她预料得几乎分毫不差。
大师姐说得不错:随着罗盘山战事的发展变化,双方僵持不下,但到了现在,破局的时候就快要到来了。也必须破局,才能得到更大的挪腾余地、进而创造广阔的发展空间!
也不知道大师姐是怎么做到的、才让云相同意让自己来执行此次联络和协调行动?但愿不是又用令人郁闷的让步来换取!
不时辨别着方向、这一路夜行晓宿,风雪之行,其中的艰苦与疲困自不消说。不过,木隶的心绪却是格外的振奋。
此外,在他的心里还隐隐有一丝好奇:不知道大师姐在当初大师兄突然出事、收到他的信以后,当机立断、在赶回去的途中留下了什么后手?看来只有到了那里,就一切自见分晓!
……
没有牵绊、又有所期盼。
再上身体机能正处于巅峰状态、又因为在卷轴空间窝得太狠了的缘故,木隶的行进速度奇快。
差不多在刚刚进入第八天的时候,木隶一路不知疲倦地赶路,这但已经进入罗盘山地界、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蛮占区了。
一到这儿,空气忽然中有些凝重的感觉。路上已然会不时会遇见蛮人的探子和小队士兵匆忙往来。木隶不敢大意,自然就换装易容,收拾妥当了;——他本就是一直端着斥候的饭碗,知道该如何躲避和伪装,自然是轻松自如。
盘查越来越严密。木隶不再试图向罗盘山接近、而是换了个方向,小心翼翼地沿外围绕着圈子走。
好不容易才迂回接近了大师姐先前交待的地方。
天已破晓;有亮光如利剑刺破厚厚的云层、放进些光明来。不能再朝前行了。木隶打量了一下周边环境,这才小心地选好地方把自己藏好。
远远望见黑黝黝的罗盘山群峰背光耸立,木隶的心中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既想见、又怕见!——这大概就是蛮女先前所说的,“近乡情怯”吧?
不错。虽然自己真正的出生地从这里出发还有一段距离。但罗盘山在某种意义上,才算是自己的家。
又等了一会儿,天色渐渐逼退了黑暗、视野慢慢开阔起来,眼前看得更清楚了。但是木隶在观察时忽然一怔!
这一带他从前来过不止一次,并不陌生。
木隶记得前方不远处是个小酒店,也就是大师姐交待过、他此次前来接触的第一站。小酒店再朝前走,是个小村庄、有二三十户人家。穿过小村庄,又朝前行十余里就到罗盘山脚下了。
令木隶意想不到的是,独门独户的小酒店,现在才看清楚才发现,现在已经只留下残垣危墙、显然是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战火的无情洗礼。而且从建筑表面看来,火焚的痕迹并不是最近才发生的,这么说小酒店已经废弃掉有些日子了。
再远一点,小村庄看起来还在、但是根据飘扬的蛮旗分辨得出来,那里一定是驻扎了部分蛮军、变成了营地!
木隶的心中犹如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
难道,店主竟然不幸遭了蛮人的毒手了么?或者,店主逃到什么地方去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木隶的这一趟怕是白来了。
木隶一想到此节,心里不由得焦急万分。
怎么办?谁能想到,围困罗盘山的蛮人,竟然连这里都没有放过!没道理呀!按说,这里到罗盘山之间,一马平川、并没有让蛮人瞧得上眼的地方、蛮人没有理由选择这里为营地才对。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难不成木隶就这样再回到王城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师姐、由她另想其他办法?
想想又实在不甘心!
木隶决定还到小酒店断墙内去察看一番,找找没有什么什么有用的线索、实在不行的话,他甚至还打算在夜里冒险混进被占用作营地的小村庄去、先摸摸那里的情况再说。
至于在这两处能不能弄个水落石出,却是没有把握、但也只有先试一试再作打算了。
虽然距离蛮人的小村庄营地尚有一里多,木隶还是小心地做着规避动作、慢慢地向断墙靠近,再躬身从残破的门进入到院里去。
木隶看见一把柴刀还嵌在一段木头上、外露的部分已经锈迹斑驳,由此可见当时人走得匆忙而再也顾不得收拾的情景。
再分别到三个露天的房间略略查看,烧过的各种物品中,并没有发现尸体。
小酒店就在路边,它的屋顶已经完全烧毁、院落里又经过数月风吹日晒,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焚毁之后有人来过。即便是蛮人从此经过,除了偶尔的排泄需要、大概对此看都不会再看一眼的。
木隶有些失望、在心里叹息一声。
他径直走向昔日用作厨房的位置,下意识地将手伸进灶膛下的残烬里摸了一下。——如果店主是自己人、又来自山上,应该都知道斥候营约定俗成的秘密规矩、那就有可能在这里为同伴留下有用的线索。
果然,木隶摸到了一段物事。取出来一看,是一段尖头完好的残箭,箭杆经过火烧之后,只剩下手指那么长的一段。火烧的痕迹同样是旧的,这好象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木隶意味深长地浅笑起来。因为按常理来说,摸到残箭时,箭头是埋在灰烬里、箭杆朝外的,那么应该是先烧掉箭头才对,而手中的残箭箭头却是完好的!
木隶于是原地半蹲,以此为圆心,在一个小范围的圆圈内打量起来。
顺时针方向是:嵌着柴刀的木头,四分五裂的瓦罐,残雪中的骨头,脱头缺板的物品架子,吊勾……
逆时针方向是:嵌着柴刀的木头,柴堆,一摞土碗,矮桌子,柱子,吊勾……
一一都仔细看过一遍,又伸手到柴堆下探了探,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等等!木隶似乎抓住了什么!
他研究了一下嵌着柴刀的木头,老是觉得这里有什么关键似的。
自己方才无意中以它为起点四处查看,好象倒真没怎么留意到它。
木隶又闭目回忆了一下摸到残箭时的情景。“烧过的一端朝外,朝外……角度有没有什么讲究?”
木隶又猛地睁开眼睛,再来观察柴刀刀柄的方向——二者指向是一致的,他于是开心笑了!
木隶心中有些明了,不过还需要实地验证一下。
他于是透过墙间破口,了望了一下。那边,一箭之地,据他所知先前是一片树林,而现在光秃秃一片,只留下些树桩,高低不一。
位置确定了。迅速地对自己进来过的痕迹清除和掩饰了一遍,木隶又悄悄地回到藏身地,又四处观察了一下,一切正常。
略略休息了一下,又吃了些东西恢复体力。
木隶这才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行到林地,左绕右绕、曲折迂回一番,又转身对着小酒店目测片刻,校正了一下方向、确认大致距离以后,便沿着同一方向上的几棵树桩仔细搜寻起来。
毫不意外地,木隶最后找到东酉了。
是一支被猎人丢弃了的驽。它实在是破到不能再破了,与其修理不如新做,所以只能丢弃。
而且它有一多半陷到泥地里、通常很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有心捡起来察看一番也终会一无所获而随手扔掉。
但木隶自然而然地扳开箭匣,伸手往内壁擦拭了一番,辨认出两个字来:“牛人”。
终于知道与自己接触的人是谁了。他于是轻笑起来:“原来真的是这家伙,难怪这么小心谨慎!”
木隶放心了。他自然知道,要到哪里才能找到这个叫“牛人”的家伙。——要知道,昔日在木隶的治下,制驽的行家里手中,那人可真是名符其实的牛人哦!
这天夜里,木隶终于找到了同样等他等得心焦的“牛人”。
“木隶?!原来你还没死啊?”
“牛人”惊喜地叫着,不由分说便照着木隶的胸口擂了一拳。
——这是木隶的同乡,朱与荣。
木隶微笑着说:“好久不见!朱兄还是风采依旧。”
“还好,总算熬到你来,没死在蛮人的手里,他奶奶的!”
朱与荣不由分说地按着木隶坐下,又给他扔过一只酒囊,说:“累坏了吧?先暖暖,美美地睡一觉,正事不忙说。”
木隶却皱眉问道:“蛮人的酒囊?杀了几个?还有,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朱与荣却没好气地说:“还杀了几个!能捡回这条命来就相当不错了!就是因为腿废了,我只得提前把酒店给烧了跑路、要不是为了等你来,我恐怕早就和他们同归于尽了!不过你放心,这腿可一点都没影响我从蛮人手里偷给养,这不:酒管够!只管敞开来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