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当天,白云龙的小厨房从一大早开始就忙碌起来。从卯时三刻起白云龙就坐到了厨房里。
“每盅佛指禅里都是五颗白果,其他用料你们提早都要准备好了,枸杞桂花什么的,不要再给我捅娄子了。”
白云龙仔细的检查大家的工作进度,务求臻于完美,谁都看得出今天当差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要是在自己身上掉链子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罗晨兴几点送定慧寺的白果来。”唐小鱼正在用清水一遍遍冲洗着桂花瓣,一旁的孙家齐又耐不住嘴上的寂寞了。
“总归午时之前是要送过来的,生意人不至于这点盘算都没有的。”唐小鱼这几天对孙家齐态度有些转圜,毕竟孙家齐只是二,心眼却不坏。
“那离午时也快了啊。你说这中间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吧。”听到这,唐小鱼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心想:你就不能盼点好啊,这同合堂怎么说也是你自己家的买卖吧,怎么感觉你这白天指望牛打架,晚上想着火烧天啊。
“我说你闲得没事是不是?”唐小鱼没好气的说。“要不要我让白师傅给你安排点事情啊。”
“别介啊,这好不容易有一遭他老人家这么忽视我的,今天就让我轻松点过了得嘞。”孙家齐向来听不出话中的重点,想让他听出画外之音更是奢求,唐小鱼也不做这个打算了,端着水盆站到白云龙的视线范围内。这样一来孙家齐就不敢跟脚过来了,他现在一心就想当隐形人,哪有钻到白云龙眼前去的道理。
另外一头的龙言青和胡乔木都埋着头干着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有正眼看过对方一眼,想着这心里的梁子结得还蛮深的。
在唐小鱼眼里两人都是不够大气的主,龙言青自己挑的事却又受不起别人的还击,这种人她打心里看不起。而对于胡乔木,她本来也没什么好印象,自己想什么都往坏处猜度。
白云龙也看出这两个徒弟之间有芥蒂,按照他平日里的脾性一定是会把话挑破了说出来,好让两人尽快冰释前嫌。毕竟一个屋檐下共事,各怀鬼胎的总是不利,到头来搞砸的还是他白云龙的事。这个算盘在蠢笨的人都不至于盘算不过来,所以唐小鱼也是觉着白云龙早晚要出来当和事佬的,说何况两人之间也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是白云龙这次倒是不那么直率了,也是摆出一副做壁上观的架势,什么也不说,就拿眼神盯着两人。好像对于他来说,只要别坏了他厨房里的活计,两人兵戎相见他都无所谓的。
就在这吊诡的氛围里,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准备着晚上那八盅佛指禅。
临近午时的时候,果然罗晨兴的白果也如期而至。
消失了好一阵子的孙家齐手上捧着一个锦盒兴高采烈的就从外间奔了过来。
不用看也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可是孙家齐还是在哪多此一举的吆喝:
“嘿,你们猜,我给你们送什么来了。”
这孙家齐也真是一把贱骨头,明明知道白云龙不待见他,还变着法的招惹。
“信不信我抽你。”白云龙看着孙家齐这蹦跶的样子就来无名火。“猜个猴狲啊,把盒子他妈给我老老实实放下。”
他乖乖把手里的锦盒放到灶台上。众人不禁都伸长了脖颈探过头去,只见一尺见方的红缎锦盒躺在灶台上。盒身并不高,正面搭了一个铜锁扣,可见对其中盛放物件的郑重其事。
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锦盒,但是谁也不敢去领头打开。这种事情在这个厨房也只有白云龙适合去做了,谁要是捷足先登了简直就是盼着去阎王那报道了。
“谁交给你的?”白云龙一边伸手要去开锦盒一边问了句孙家齐。
“哦,我刚刚路过我们老头的茶房,看见桌上摆了一盒子,我看也差不多是午时了,就给拿过来了。”
孙家齐回话间白云龙已经掀开锦盒的盖子,众人看着白缎的内衬上放着一个明黄色绸布口袋,口袋用一根红绳扎起来封了口。
几个白果至于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的吗?唐小鱼心里想着。
结合刚刚孙家齐的答复,众人猜测会不会这个小笨蛋自作主张拿错了啊,别一打开口袋里面放着孙老板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场面就难看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拿眼神拷问孙家齐。
孙家齐一脸无辜的指着黄布口袋。
“没错啊,你们看那口袋上还有个暗纹的‘卍’字,这肯定是庙里出来的东西啊。”
好在他眼尖,大家一看确实也有个暗绣的卍,便纷纷吁了口气。
白云龙解开口袋上的红绳,打开一看,确是白果无误。
唐小鱼也朝着口袋里面的白果瞄过去,这定慧寺千年老树上结下的果子,确实和白云龙早先提到厨房的那一口袋白果不同。
定慧寺的白果表面有光泽,尖的那头呈暗棕色,圆的那头又是淡金色的,果子圆润而饱满,可以看出这一袋果子是精挑细选送进来的。
“不对啊。”白云龙没来由的喊了声。
“这数不对啊。”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白云龙已经将黄布口袋拿出锦盒,将其中的白果一股脑倒出到一个瓷碗中。
叮叮叮几声脆响,白果滚落到瓷碗里,不过才寥寥几声口袋就空了。
站在一旁的唐小鱼心里数了数瓷碗里的白果,心里一惊,怎么才九颗白果。
白云龙把绸缎口袋又抖了抖,还是没见白果增多。他又急忙抄起锦盒里里外外查了个仔细,依然没有收获。看来孙家齐端进厨房的盒子里确实就只有这区区之数的白果了。
大家还是不相信罗晨兴怎么可能做这般不靠谱的事情,纷纷拿怀疑的眼光看着一旁的孙家齐。
“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啊,好可怕啊。”孙家齐声音怯弱。
“你确定没拿错盒子?”龙言青试探性的问了句。
“应该没错啊,桌上就一个盒子,而且看这口袋的款样,应该是寺庙里的物件啊。”
“应该?”白云龙皱着眉头看着孙家齐,怒火喷张。“你这个时候和我说应该?”
“我这就去叫老头过来。”孙家齐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脚底一抹油立刻就溜走了。
“白师傅,您先别着急,兴许是弄错了。”
虽然胡乔木嘴巴上这么安慰着,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事错不了的。从这盒子能看出是罗晨兴遣人送来的无虞,既然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交接时一定也是格外谨慎,中间出差池的可能性少之又少。如果要真是弄错了,就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让今晚的酒席开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