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上次表白之后李卯像瞬间断片了一样,那天的事只字未提,工作中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没有任何不适,她重重的舒了口气。想必那天他只是喝醉了,胡言乱语,这样一来她瞬间轻松不少。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回来那一天他安排了很久,没有事先与朋友说好只是想让他们见证他的感情,只是这段感情还未开始就已结束,成为闹剧收场,这样也好,没有结局的爱他也不需要有未来,所以当她说出拒绝的话似乎也在意料之中,他索性装醉,以诙谐的方式收场。他知道他再穷追不舍难免尴尬,哪怕是为了工作的名义看到她就好,成全别人何尝不是放过自己呢!
她的生活依旧继续,每天在忙碌中睡去,在平静中醒来。
中午一个显示美国的手机号码打进来,她并不认识那边的朋友,最近诈骗电话猖狂,好几个同事都上了当,她摁掉,对方却不依不饶,她招架不住便接了起来。
电话那端传来悲痛的女声,“安雅雯,你哥,你哥走了。”她脑袋嗡的一声,讲话也结巴起来,“你…是…谁,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哥明明…好好的。”但她明显底气不足。
电话那端的女子毫无顾虑的笑着,每说一句对她都是致命的打击,“你哥到底怎么了你比我更清楚,绝症,无药可医,他的骨灰我已经自作主张洒在夏威夷的海滩上了,就让他在陌生的国度清静一些,我想他应该也不愿意回去吧。我只是通知你,忘了你哥,你好好生活吧。”电话那端的岑倪已泣不成声。
“你骗我,我哥还活着,他说要在那边好好活着的,即使他要走,肯定会让我见他最后一面的,你不要在胡说八道了,我是不会相信的。”
“信不信由你,前天殡仪馆火化了你哥的尸体,整理遗物时我才找到你的号码,有些东西放在我这儿,你看你要不要过来拿走。”
她全身僵硬,死命握着手机,无声的流着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停不下来。那边见没回音,又说“你不来拿我就处理掉了。”
她瞬间清醒了些,“不,我过来,你把具体地址发给我。”对方很快挂了电话,不想再和她多言。
李卯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难免忍不住上来问候一下,她说要请假,回来的时间不详,他无条件应允,手边工作做了简单交接就离开了公司,他望着她的背影,略微有些担心,直觉告诉她,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一向冷静的她不会这样冒失,回答他的话老是出错,前言不搭后语。他有些担心,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突然听到某个人离去的消息,而那个人还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似乎他带走了你所有的感情,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她不愿相信,这么短的时间竟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她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某个瞬间他就消失不见,除了绝望无助的感觉更多的是自责和后悔,如果当初她没有默认这样的选择,到今天也不会有这样的变故。也许是造化弄人,有些东西到了索取之时,连本带利都不够偿还之前所欠下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美国的,直到见到岑倪后她才确认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残酷的现实逼迫她无论如何都要接受事实。
她知道岑倪喜欢段誉很多年,段誉有时候会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说怎么甩都甩不掉,让她帮忙出招。她半开玩笑说找个女朋友就好了,过了几天段誉气馁的说道,“此方法根本不管用,不但赶走了他的女友还吓退了他的一群追随者,求解。”她邪恶的说,“要不你换个男的试试。”过了几天段誉又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岑倪威胁他说,“她以前是男儿身,无论他喜欢什么样的,她都可以满足。”这下,连她也没辙了,此奇女子让他俩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这样一来,围绕在段誉身边的花花草草彻底做鸟兽状散了,无人能敌,段誉也落得清静。虽然身边有一个跟班那好歹比过对付一帮人好得多。大多数时间她还是好糊弄过去的,以他的智商即使对方死缠烂打他也可以脱身,只是很多时候他还是向往和平的一个人。
星巴克咖啡,两人都有些憔悴,里面放着悠扬伤感的曲子,在这样的场景里很容易感伤。岑倪直奔主题,她比她早来十几分钟,用手抱起了旁边座位上的纸箱子,推到她的面前,淡淡的开口,“这些都是他留下来的,我也很难接受他离开的事实,节哀,保重”。
她很不习惯的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有些牵强,连佯装轻松都如此艰难,说完欲起身走。
“我不相信我哥就这么走了,你在骗我对不对,我哥不可能这么对我的。”她说不下去。一双大眼看着她,希望她能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岑倪看了她一眼,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眼帘低垂,她无话可说,也不想多说。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我不恨你,我只恨我不是你。”岑倪眼睛望着她的方向转向别处,慢悠悠的开口,轻飘飘的吐出这几个字便不再多言,面前的咖啡早已凉透,她没有心情喝上一口,她对她本来就无话可说,现在也无话可谈。
旁人说她太冷漠,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的感情有多炙热。
她小心翼翼的把它包起来,对外人重不流露,甚至在他面前装做毫不在意,拿得起放得下,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星星之火是如何燎烧起来的,这火势她无法控制,只能像飞蛾扑火般那样自取灭亡,只是这场火似乎到了尽头,也许从此以后这把火便会慢慢的熄灭,化为灰烬,没有半点余温,她整个人也就此沉陷,进入黑暗。
她缓缓神,站了起来,说“我该走了,原谅我不能照顾你在这边的日子,珍重。”说完不等她回答便结束了谈话,她拉住她一字一句的说: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但我还是请求你告诉我那些日子关于我哥的一切,毕竟,你曾陪他走过他最后的时光。岑倪留下句无可奉告转身就走,望着岑倪离去的背影,她有些无可奈何,知道她不愿意告诉她太多,只好回酒店。
关上房门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箱子里面的东西,全是她13岁之后的照片,有毕业照、全家福,还有偶尔和同学照的大头贴,甚至还有些照片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照的,更让她惊讶的是,她在SH的照片也没断过,只是辨识起来有点模糊,背景有些虚幻。
有悲伤失望的、明眸皓齿的、开怀大笑的、安静走路的,她惊讶于这些照片来历的同时又百感交集,她无法考究,只觉现实过于残酷。
每张照片后面都有字,强劲刚硬的草书,是她羡慕不来的字体,写的都是他那时对于她的心情诠释,其中一张写着:“即使世界灰暗,也要抬头望着天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出现你想要的色彩。所以,永远不要对未来绝望,不是不来,只是它还未来。”
她一件一件的翻着,有她送他的小玩物,至今保存完好,最下面是牛皮封面的笔记本,质感很好,最外面的纸张有些泛黄,她一篇篇的翻着,一字一句的读着。
8月16号多云有雨
父亲跟我说,我要有妹妹了,我强烈的反对并没有成功阻止这一事件的发生,我的心情犹如这样的天气,沉闷却没法发泄,说实话,我非常不喜欢再有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父亲不是一个顾家的人,但愿他这次真的能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
9月18号晴
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结结巴巴的说“安、安雅雯。”声音很小,我听不清楚,后面两个字是后来几天才知道的,我不喜欢麻烦,就对她说,以后我就叫你安安吧,她开心的点头,我严肃的对她说,不准叫我哥。她结巴的样子我一想起来就想笑,我们班里也有一个胖胖的男生,一说话就显得像上战场那么艰难,我发现,安安说话的样子也挺好笑的,呆呆傻傻的,每次我都会把她和那个结巴的胖子重叠在一起,那画面一想起来,我就无心再做其他的事,有时候我很想敲开她的大脑,看看里面是怎么构造的,一想到她那么傻,我就蛮担心的。但是安安明显比胖子好看多了,哈哈。
2007年,夏至,来家里几年了,今天安安第一次叫我哥,我非常不喜欢她这么叫我,她不知道我曾经一度憎恨这个词,到现在还没法释怀,我的亲妹妹,六岁那年走的,我带她陪我和同伴游泳,游了几圈之后才发现妹妹溺死,捞上来后早已没有了呼吸,再也没有人在追着我叫我哥哥了,我很难过,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无法改变的是,我失去了我妹妹,一个本该活蹦乱跳的生命。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贪玩,那么至少,我不敢想,因为没有如果。我会经常梦到她,然后哭得满脸是泪,我对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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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没有时间写字,写了,只会让我难过,我知道没有人能拯救我,即便我不想承认她是我妹妹,但是,她那么傻,她做的一切我都不放心,我已经失去一个妹妹了,现在身边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即使不发生这样的事父亲也是死路一条,我早就知道,逃不掉的。我不想在体验这种失去的痛苦,即使我要为此万劫不复,付出惨重的代价。毫无偏差的,我开始计划着以后的生活,一想到这个小傻瓜以后要独自生活,我就很难过,更多的是担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好好活着,接受该有的教育,过正常的生活。我不知道我对她的关心是出于亲情的召唤还是感情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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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毫无疑问和悬念的,老天让我如愿以偿的得了这种家族怪病,我曾经害怕自己早死,可是这一刻我居然还有些兴奋,血液里有解脱的分子高兴得似乎要跳出来,明明还没死,为何有灵魂出窍的感觉。
我怕我撑不到探视的时间,连早做了计划,即便死,我也不愿意死在她面前,我更愿意让她相信,我依然过得很好,在她眼里依然是那个神通广大的哥哥,即使这辈子,我不愿意做她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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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一天不幸让你知道真相也不要难过,这只是我的宿命,我只做了该做的事,或许你永远也看不到我写下的这些,那样最好,比起让你难过,这些不好的经过都让我独自承受最好,不过,照这样下去,我很快就解脱了。据说人死后会到一个没有痛苦的极乐世界。你要好好活着,毫无负担地,哪怕我让你自私的为了我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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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读到最后,她越是难过,心狠狠的疼着,每看一个字,心就疼上几分,哭到最后沉沉的睡去,她已没有了力气,这个全世界和她最亲的人从此阴阳相隔。她早就应该明白,那天夜里,她就应该觉察出来,他为什么那么瘦弱,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她竟然只简单的相信他只是简简单单的感冒,原来那时他早已被病痛折磨。监狱对于外逃多年的通缉犯不是那么容易探视的,只为了见她一面,他不惜越过重重障碍,当中有着怎样的千难万阻她可想而知,她现在明白的太迟,她没有一丝能力去改写这样的局面,她只是一个懦弱的人,无知的享受着上天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