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直走到僻静处,确认四下无人,陈几就站直了身体,只是他一只手搭在林铿肩上,胸腹间阵阵翻涌,脸色很是难看,这让另外两人非常的奇怪。
“先生,你做戏做全套我能理解,可也不用这么卖力吧。”顾羽笑道。
“胡说。”陈几翻了个白眼,“孔帕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那整车货尽是些陈年粉面稻谷。一头栽在里面哪里能够不被陈年的潮引得反胃?”
林铿顾羽对视一眼,心道,原来如此。
林铿冷冷道,“想必这些粮食谷物就是拿来置换沂水镇特产的东西了,却不想都是这种货色。”这是个好义的汉子,心里也难容什么沙子,只是自古以来明面上的买卖讲究的是一个“愿打愿挨”,沂水镇方面到时若是吞下了这些货物,那他林铿也没有什么好说道的。
“只怕没有那么简单,我听闻往年的曼荼罗交易都异常火爆,沂水镇方面却是受益的一方,毕竟有许多买家,卖家却只他们一处。”顾羽思索道。
陈几接道,“这说明益祥行握住了什么筹码,有信心让沂水镇接受这种买卖。只是沂水镇毕竟做这种生意几百上千年了,也不是那么好妥协的。而且,只怕这场风波已经有了些苗头。”他看了两人一眼,“我们已经牵扯其中了。虽然扮演的必定不是什么光彩角色,但是......哼。”陈几眼中精光一闪,心里也微微有些恼怒,被算计的恼怒。
顾羽脸色一变,“您是说......”
“看着吧,我们先与青叶会合,接着去追踪郑云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能有个答案了。”
陈几三人随手做了个障眼法,而后伙同青叶追踪郑云海去了。
陈几他们的两辆马车此刻并排靠在一起,掩在黑暗处,营地里的篝火火光只能勉强的摇曳在车厢上。
在这浓重的黑暗里,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儿都能轻而易举的完成,此刻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在不远处观察着陈几他们的马车。
这两人中一人闭目皱眉,嘴唇紧紧抿着,一人戒备的挨在前者身旁,时时打量着左右。
车厢里的黎花正用着草条编织着什么,看模样倒有大半形制仿若猫科兽类。她编了一会儿,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却忽然顿住了,然后不自禁轻叹了一声。
坐在她旁边正无聊的用双手撑住下巴的青梅问道:“怎么了,姐姐。”
黎花抽过一根新的草条,说道:“不碍事儿。”
只是她翻转的手腕跟指间却不时闪过淡蓝色的琉璃光华。
青梅心中有些疑惑,不自禁的转动着小脑袋看向左右,却不得要领,于是她起身出了车厢。
在那黑暗中,闭眼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戒备的人也看向了马车方向,只见那车厢里探出一个少女身形,那少女长得很是婀娜多姿,只是夜色浓重,哪里有让人好好欣赏的余地。
这监视的两人心里更加有鬼,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
只见那少女好奇的向左右打量了一番,接着两手并在一起往上举了起来。这般举动让监视的两人倏然大惊,待要动作,却见少女只不过是伸了个懒腰,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着眼睛转身进了车厢。
这让两人松了口气,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缓缓退去。
这两人兜兜转转,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来到了先前孔帕子邀请林顾二人喝酒聊天的地方。先前闭目查探的那个人走到孔帕子身旁,俯下身子耳语了几句。
孔帕子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起身跟着这人走到了营地外。
“掌柜的,那些人还算安分,离开这里后都回去睡下了。”那人道。
“你确定?”孔帕子似乎有些不信。
“千真万确,是属下亲自确认的。您也知道,我栗三别的本事没有,当个斥候、探查敌情还是很有信心的。”那人自信满满的说着。
孔帕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知道你栗三的本事儿,当初不正靠着这般手段给富贵人家查探些不能外扬的丑闻谋生吗?我还是信你的。“
那人有些尴尬,却放心了下来。毕竟自己的工作是丝毫不能有差错的。
这时先前戒备的那人却低声道,“掌柜的,我看那些人就是些不安定的因素,莫不如......”说着就恶狠狠的做了个割喉的动作,眼中凶光四射。
孔帕子闻言脸色变幻不定,过了半晌才说道,“说实话,我也很动心,但是......”他严厉的看了两人一眼,“我们是商人,不是杀人魔头,更不是匪徒。他们还有利用价值,行商天下便不能干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况且,就算他们再怎么蹦跶,到了镇上也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
两人心里有些不甘,却又觉得孔帕子说得很对,就不再言语。
“好了,且辛苦你二位,接续盯着那些人,莫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这夏夜的夜晚也算不得多热,孔帕子才说了几句话却出了满脑门的汗,话说完就掏出一条帕子抹着汗珠。
他抖了抖手帕,却叫住了刚要离开的二人,“这天真热!你们且随我喝一杯再去吧。上好的高粱陈酿,冰镇的。”
二人对视一眼,恭谨道:“是。”
陈几一手支在林铿的肩上,嘴里不时叹息着。
此刻他正俯卧在林铿的背上,林铿背着他却健步如飞。
“先生扶好,晚辈一只手着实不能顾全您。”顾羽提醒道。
陈几无奈的应了一声。
“先前你青姨说的你都记清了吗?”
“错不了,您放心。”
“没想到郑云海这人看起来刚愎自傲,却也懂得谋略。不仅做了个障眼法,化成了三股人马钻入山林;恐怕当间还存了借助商行中人力量的想法。三股人马中至少有两股是带着真正的任务来的。”
“晚辈先前也只以为郑云海是个独行的人,却也是没料到他有这手。”
“怕只怕我们完全看错了他,如果是他才是那个‘虚招’,那我们就算吊住了他也没用。”
林铿迅猛的奔行着,原本【虎口脱险】便是象征着大开大合的绝学,但此刻他运使身法,猛烈更甚却不乏灵性,当真像只猛虎穿行在山林间。他一头往前撞,视野中倏忽出现了一根树干,只见他微微一个晃身,也不起脚也不垫步,活像是顺着光滑的隧道滑了过去,顷刻间躲过了树干,奔向山林深处。
林铿身法迅猛,却悄然无声,一动一静让陈几也暗暗赞赏,心道果然不愧是虎口林家的传人,才不过几个日夜,运劲的手法就细腻纯熟了许多。要知道七八日前,他与杨啟风拼杀的时候运劲的手法还有着许多的错漏。
“先生。”林铿突然开口。
“嗯?”
“我想郑云海绝对不会是那个虚招。”
“哦?何以见得?”
“就算他这次再怎么出乎我们的预料,就算我们都有些看错了他,但我相信他仍然不会只做一个虚招。
“这半日相处,虽未和他深谈,却也看得出来。他这人骨子里骄傲的很,决心要做的事儿,即使碍于现状需要同人合作,也绝不会把最重要最关键的事情交给别人
“晚辈甚至认为,根本就没有什么虚招,三队人马都各有各的任务,只不过全都是给他郑云海打打下手而已。他才是那张王牌。”
林铿越说越是肯定,甚至做出了结论,“所以跟着郑云海绝对没有错。”
陈几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样被虚晃了一枪的境地下林铿会有这样肯定的结论,难不成他看人的功底还能比开启认真模式的自己更强?
故而他问道:“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林铿细细思索着,期间又轻巧的躲过许多障碍,终于说道:
“大概是年轻人之间的感觉吧。晚辈毕竟和郑云海差不了几岁,他内心底的那些心思晚辈也能估摸个七八分。”
这就是推己及人的道理了。
只是陈几听到林铿这么说,心里却泛起阵阵涟漪,他望着暗夜中的山林,用他那“年轻”的双眼审视着这个日益陌生的世界,心里轻叹着。
“年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