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秋说那个凌啸是金银斋的老板,这让我内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会不会,他们故意做的的局,就是想谋取的银青歌的家产。我赶忙去庭院外看看,还好四周无人。
进了门我就把房间内各个窗户都关的死死的。临秋不明所以,只见我到处忙活,就想着要帮我,我对他说道:”现在,我要好好问你一些事,你要如实的回答我。”
临秋点了点头说:”好的。”
我问:“那凌家一家在朝廷中现在是什么地位?”
临秋答:”凌家是世代武将,凌家二公子凌霄十七岁便用怪力赢得了武状元,后在大皇子身边做侍卫,二十一岁的时候在中元节护驾有功被赐予明威将军的称号。我之前看他也是一表人材。可他居然对公子你。。。对你。”
我问:”那大公子凌啸呢?”
临秋答:”林啸?我听姨娘说林啸与银家大公子,也就是您的哥哥幼时关系不错,可谓是青梅竹马。”
我疑惑的问:”等等,我还有个哥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临秋委屈答:”公子您也没问呐,临秋哪晓得您真的什么人都记不得了。”
我继续说:”。。。待会再问你,你继续说那林啸是怎么回事?”
临秋答:”临秋想想也觉得奇怪,大公子十年前去了西域经商,那林啸则是去了苏州做经商,大公子到现在都没有音讯,这林啸倒是一年前就从苏州回来了。还带了好几车的丝锦。他回来之后就买了一户地皮,开了这金银斋。”
我问:”我大哥和林啸后来关系不好了?”
临秋答:”那倒没有。”
我继续问:”那我银家和他凌家结过仇?”
临秋惊讶答道:”公子,您可不能乱说,银家以前虽然家财万贯,但是从不与人交恶,姨娘更是无论大小节日都会向路过的行人发放粮食。我在银家这些年,虽然银家家道中落,但没有害过人,更没有欠过一分债不还的。”
“那既然这样,为何这凌啸要害我。”我刚说完,临秋冲了上来用袖子轻轻捂住我的嘴说道:
“公子,这可不能乱说。”
我拨开他的手,看着他气愤地说道:”你不觉得这一切特别的巧合吗?这京城这么多家赌场,我以前也不赌,为什么就偏偏进了这金银斋。还偏偏,偏偏去和那凌霄苟合!”话音刚落,临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
“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临秋边说边去扯我的袖子,我狠狠甩开他说道:”临秋,你知道人家为什么敢这么在大街上嘲讽我们吗?就因为我们软弱,软弱啊临秋,你起来,起来!”
临秋见我推开他,又凑到我跟前,哭着说:”公子,临秋是害怕,是害怕啊。”
我问道:”你害怕什么?”
临秋哭着抓着我的膝盖说:”公子昏迷前也怎么和临秋说,说要去找那凌霄问个清楚。临秋害怕,害怕公子又和上次一样离开临秋,一睡不起啊。”
看着眼前的少年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两手的衣袖因为擦眼泪都湿透了。我内心里起了怜悯之情,我不禁羡慕起青歌,羡慕他能有这么忠诚的仆人。我蹲下去,用衣袖拭去临秋眼角的泪水。他慢慢的不哭了,用一双低垂的杏眼看着我。
“临秋,我之前说过,我和之前不一样了,你还记得吗?”我问他,他点点头回道:”临秋知道。”
“所以,我不会再去做任何伤害自己身体,伤害自己家人,包括伤害你的一些事情,你明白吗?”我看着他瞪着大大的迷茫的双眼继续说:”从现在起,你眼前的这个人,他会忘记过去的那些痛苦和不快,他会好好的过每一天,他会去闻清楚每一朵花的香味,每一份食物的味道,甚至他会看清楚每一张善意的笑脸,每一个亲人的关爱”
我何尝不这么想,自己内心苦笑道,我赵鱼二十多年都没怎么好好的为自己活过。既然老天爷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重生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我一定,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看见眼前的少年渐渐地笑了,笑的像阳光里的迎春花一样。我的内心里的那个纠结也好像解开了,什么不伦的恋情,什么可笑的自尊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我相信,青歌也不会希望我带着他前半生的错误去过剩下的这整个人生。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我扶着少年站了起来,窗外的阳光透过纸窗照在我俩的身上。我看见那阳光里飞来一只闪着金光的飞蛾,它轻轻的落在不远处的书桌上。宣纸旁磨好的石墨静静地躺着,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真实。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一个声音焦急的说道:
“二公子,姨娘请你去中堂,有急事。”
我看看身上还穿着凌霄给我的衣服,心想不妥,于是大声喊道:”我换件衣服马上就去。”
门外的人急的直跺脚,说了句:”哎呀。”就匆匆忙忙的走了。我见情势不对,也顾不着换衣服了,带着临秋直奔中堂。
中堂里站着几十个人,婢女仆人分排各站在院子的两侧。正中间的大厅内坐着一位庄严的老太太,姨娘站在老太太旁边。
老太太面前跪着的那名女子,体态丰腴。我见她手里攥着一鸳鸯手帕,眼神无光,脸上挂着两道泪痕。虽然跪着,但她腰背挺直,仪态富贵。
那位坐着的已是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我听临秋讲起过,是青歌的奶奶。家中大小杂物虽然由姨娘处理,但这大事,姨娘不能做主张时便会请出老太太来主持。我看见老太太那满脸的皱纹深深的如沟壑般,那双眼里满是岁月的忧伤。
老太太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孙子又昏迷不醒,一想起这些事她的泪水就不断的往下落。在那皱纹里像在河道上一样顺畅的一股接着一股,谁都劝不住。
见我来了,脸上竟露出一丝难得的高兴。姨娘呼唤我站过去,但老太太挥挥手,阻止了。我知道是因为以前的我犯下的事,我也自觉的站在原地。
那跪着的妇人见人多了起来,狠狠的抬头,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她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怨恨和愤怒,岁月在脸上的痕迹显露出她的疲态。但她仍然总是穿着鲜艳。我知道那是她不肯屈服岁月,现的她虽然略有疲态,但丝毫掩盖不住那出人的美貌。
有时早起我还能听见她在院子里唱歌,婀娜的身姿挥一挥衣袖就是一幅美人图,灵动婉转的歌喉让她如同清晨露水一般清纯。
但我毫不意外今天的她会跪在这,以泪控诉。一个月前,临秋就告诉了我这名风情依旧的妇人是我大哥的妻子。不仅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甚至连她都没想到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嫁过来的她会在长达十年的时间中如同寡妇一般的生活在这小院中。我想她已经忍的够久了。
“既然各位都在,妾身便直说了。”妇人脸上露出坚决的表情说道:”妾身愧对银家上下,嫁入银家这十年来未生育一女一子,恳请奶奶做主休了妾身。”
老太太睁开低垂的眼睛答道:”容厚,是我银家愧对于你。”这时我才注意到老太太的身后坐着一尊一尺高的玉佛。那玉佛通体上下白的透亮,烛光的斑驳落在莲花底座上反射出几点亮光。
姨娘看着那玉佛摇摇头,叹息道:”这不孝子,都不知他是否还活着。七年前他带回这佛像回来时,我就该拼了命的留下他。”
姨娘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那妇人也起身去握住姨娘的双手,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两个泪人哭成一团,我知道姨娘肯定会答应嫂子的要求,以前是因为银家还有丰厚的家底,养着嫂子,供她买多少金银首饰都不在话下。
而如今银家已经连下人的伙食都开始缩减。果然姨娘抱住妇人,满口答应妇人的要求,还要将那玉佛爷送与妇人。妇人则跪倒说她只求自由身,老太太看了也在一旁抹泪。下人们看到这场景,所有人都哭成一团。
嫂子走了之后,好几天我再也没在庭院里听见她的歌声。我开始想她离开这里之后又会去往何处,是不是在那灯火辉煌下,用着她婉转悠扬的歌喉重新拾起她衰落的人生。
后来天气越来越冷,姨娘突然有一年毫无征兆的倒在账房里。伙计们将她抬回来时,她满头大汗,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话。
我用手试探的去摸她的额头,果然很烫,应该是感染了风寒。请来的大夫开了好几副药,姨娘渐渐的好了起来。夜里,我去看她,就瞧见她独自一人卧在床上掉眼泪,她知道她也老了,她为了这个残破的家做了多少事,但好像苦难总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塞进来。
我拿出手巾,却怎么擦都擦不尽那眼泪,姨娘哭的自己也受不了,她就坐起来大声喊:”都走,都走,让我也走!”
我虽然是穿越过来,但姨娘的样子让我想起我妈送我去读大学时,她穿的破烂,学费塞给我让我自己去报名,她就在远处看着我进门。而如今生活好了,我却在这异世他乡。
想到这些我也忍不住掉起眼泪,那姨娘见我哭,她好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不哭了,反而不断的哄我。
“青歌,姨娘对不起你,没有教好你,姨娘愧对你父亲,更愧对你母亲啊。”姨娘吩咐下人去拿了一个木盒,她将木盒放入我手中,又紧紧握住我的手说:”姨娘怕是要去了,现在银家上上下下一共十九口人,全靠你了。”
我打开木盒,一枚黑色印章静静地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