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的旅途往往不像想象的那么舒心,掌门师伯连下三道诏令,命令所有岚山弟子追捕火麟儿,不过这一丑事并没有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诸多江湖朋友只是将此视为一不明人士对岚山派的挑衅,乐于追究这一不明人士的真实身份。诏令一出,分散在各地的岚山弟子纷纷行动,拟定的行动口号带着几分玩味——挽火行动,只是在接到犯罪人画像的时候,略微踟蹰,这么个人畜无害的小丫头是令掌门头痛不已,大力追捕的丫头?好在这并不影响行动。
在揭到自己第一张追捕令的时候,火麟儿迟疑几分,认真拿着铜镜对比了一下画中人粗大的鼻子和极不相称的小眼睛,着实暗暗心惊了一把,这分明就是七师兄女版的自画像,好在没有把他的大肚腩搬上去,于是很放心地察觉出这是出自三师兄的墨宝。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岚山派鹰系的弟子,分布在各个师伯门下,至少掌握着天下三分之一的情报,如果真落到他们手上,火麟儿也只好认栽。值得安慰的是三师兄这一间谍安插其中,若是被掌门师伯察觉了,必定给他定个终身监禁,想象这幅画面,竟然有几分期待。
终上所述,若是没有师父的暗许,师兄们也不敢当着掌门师伯的面胡闹,看来当小师妹是有绝对的优势,于是便更放心了。
记得出山门的时候,莫棋将包袱递给她的时候,嘱咐道:“前路艰险,师兄我会在后方为你转圜,你自己好好保重。丫头,这一路没有我的照拂,你自己小心一点,不要大手大脚的。没有我的示意,千万不能回山,师父、师伯们尚在气头上,这事的风头过了,师父自然会招你回来。你没出过山,山外人心奸诈,不要轻信旁人。丫头,你自己……看我说了这么多,走吧,走吧!”
他的眼里精光精光的,连滴眼泪都没掉下来,不过相处这么多年,这位师哥一向都是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此番倒是流露出几分真情,还着实让火麟儿感动了一把。但是和他混了这么多年,身为莫棋唯一亲手教导的小师妹,就没培养出火麟儿对情感的敏感,不免费尽力气搜索枯肠,勉强挤出几滴眼泪,煽情工作完毕,才缓缓道:“师哥,前些日子你下救我,还没来得及感谢,这些天又劳烦你到水牢里来看我。我心里面是记挂你的好的,所以此次下山准备给你寻一门亲事,找个漂亮媳妇给你,放心吧!我的眼光向来是不错的。”
莫棋瞥了她两眼,一扫酝酿许久的情感,伸手揪住小丫头的耳朵。火麟儿一边哇哇叫,一边很有良心的嘱咐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师父和姑姑。前些日子师父来看我的时候,精神不济,他表面上虽说没有事,可我心中仍是不安。我不在的日子,他必然心中担忧,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师父,还有姑姑。师哥,拜托你了。”
火麟儿心中难过,眼中泪花乱窜,拉着莫棋,他轻轻地搂着她,拍着她的背:“看着你这声师哥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应承一下。”
从离开岚山开始,燥热的毛病就一直没有痊愈,开始的时候火麟儿还能将原因归咎于水牢中的湿气。后来连走路都觉得骨头被融化了,好像得了什么怪病,可是一接触北国的冰凉空气,这种感觉也就渐渐消失了。
这一次虽然是被迫出游,但是基于以前对外面世界的向往,火麟儿可是自动排列了行程。这世上除了岚山,火麟儿可没见识过其他地方,不像莫棋从小便走南闯北,于是便打起了小算盘,首先要去看看海,听说哪儿可比镜湖大许多倍,里面有比老虎还大的鱼,能一口吃掉好多个人。其次要去看看沙漠,沙漠里有背上顶着两座山的怪物,长毛,大嘴巴,最重要的就是那里可没有一滴水,火麟儿还从没看过没有一滴水的地方,那里的人会不会长得干瘪瘪的,长着一张皮,连眼珠子都不能转。然后还要去看雪山,因为只有在冬天的时候岚山上才有雪,不过出几个日头又不见了,真的很难想象,整个世界都堆满了雪,会是什么样的景致。简直太期待了!
火麟儿最想去的是大海,可是一往东走,天气就逐渐变暖和,燥热的症状就会折磨得她寸步难行。这个样子又怎么能够有心情去海里抓怪鱼呢?可是往北行,燥热症状就会好转,来来回回地折腾,最后还是选择北上。一路远行,每个人身上的衣服变戏法似的增多,最多的时候,整个人完完全全裹在一堆各种质地的布料里,简直分不出谁是谁。
直到有一天,火麟儿刚发觉自己身上没银子可花,露宿街头,才发觉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刚下了一场雪,街道上都没有人,夜深了,火麟儿寻思着要上哪儿落脚,极目所致,漆黑一片,又没人请教,于是躲到一家屋檐下蜷缩成一团,准备将就一夜。刚和上眼,就觉得有人正在往这边走,因为鞋底和路面碰撞,发出一种噼啪噼啪的声音。这种硬木底的鞋子一般是这个点出门的人会穿的,显然这是一个普通人。火麟儿眼都没睁,想着只要不是师兄们驾临,就是打个炸雷也得先睡一阵。只觉得那人是在往这边走,差不多离火麟儿所在的位置很近,隔了一个十阶左右的梯坎。那人发出惊呼,倒吸一口气,像是看到了火麟儿,有些诧异,跑上台阶。火麟儿正防备着他,装作不知道,手上紧捏着一颗石头,等到这人有动作就悄悄地给他个教训。突然从天而降一件东西挡住了火麟儿的石子,反弹到她脚踝,一下子跳了起来。那人吓得倒退几步,直到火麟儿问他是谁,这人才道:“小姑娘家的,怎么才穿这么点,你爹娘呢?可怜孩子。我这儿刚得了一件狗皮,我现在穿得暖和也用不着,给你吧!没吃饭吧!跟我到丐帮去,这天冷得很,冻死个人呢!”
后来火麟儿才算明白这位好心人原来是丐帮的一个小头目,不过当时太紧张,丢了狗皮就跑了。为了不让此类情形再次发生,火麟儿不得不避开街市村落,辅以干粮果腹,整日里无心赏玩,灰头土脸,甚是狼狈。
不多久便走进了雪地,这里可比有村落的地方还要冷得多,亏得火麟儿一身燥热,不怕寒冷,着一件单衣即可。这里可不比有人住的地方,没得吃还能一家挨着一家的讨要,进了这片林子,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入了土了。偏偏火麟儿一进这里,就是由死门再次跨入了生门,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就得多亏在岚山上与莫棋师哥朝夕相处的那段时光,摸爬滚打,抓鸡打狗,猎食野物,可谓是无一不精,在这儿简直是如鱼得水。
雪天里身体爽朗,更适宜练剑,雪地人烟稀少,师兄弟们也无从找起,躲藏起来也不费力。只一点,燥热不再是整天都发,变成了定时发作,一发作就会感到烈火焚身,五内焦灼,后来才发现一种稍微缓解的法子,就是全身浸泡在雪水疏散燥热。到后来这竟然成了练习内力的窍门,短短一月,内息调节,自行抵御,简直比每日苦练更加有效,内功竟然大有长进,身姿更轻,剑法俞精。于是也就舍不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