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朗朗天际一片澄净,阳光和熙,秋风清爽。
一只伸出的手揭开门前的石青布帘子,自一家门店敞开的隔扇大门中走出一名中年面貌的男人。
该人身着黄色对襟宽袖长衫,面形枯瘦,身形中等。
头戴斗笠间,其下垂落着随意散开的蓬发,莫名散发的枯冷如同蔓延开来的藤影蛇身,看似普通的相貌下,却难掩一身江湖气息。
神情平静,中年人面朝着当头的阳光,微微压了压头顶的笠沿,眼神流转间掠过四下人流。
脚步挪动,下了台阶,径直往街市的南面大道走去。
不知是否错觉,一只蜜蜂亦是在起对方的周围附近,发出低低嗡鸣。
很快,中年人的身影便融入了往来人群之中。
在中年人走远没多久,一阵平稳的脚步便传了过来,一名刚出现的大汉来到了之前那名中年男人离开的门店前,看了看其上方的匾额,上书——瑞源典当行。
林世嵘眉头微蹙,眸中晃过一丝疑惑之色。
典当行,其众所周知的功用无需多提,概括起来,即典、当、按、押。
那人刚才从此间出来,是混淆视听,还是纯粹偶然,都不得而知,
纵算去探问铺中旁人,想来得到的信息也是少之又少。
对于那名中年人,尽管交手不过几息的时间,可林世嵘未曾小觑过,心中的提防反而越来越深。
未作久留,步履微动,林世嵘的身影也汇入了人群之中。
林世嵘深知,以如今的情况看来,对方可能很大程度地识破并消缓了身上的秘香。
但此人却没有远遁离去,如今反而还大摇大摆地出现,这点确实有些奇特。
此举,是狂妄还是挑衅,他并未摸清。
但林世嵘知道,他亲手调制出来的秘制蜂香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弭于无,对于自己的旁门伎俩,他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既然那人如此有恃无恐,林世嵘觉得也应该好好回敬对方。
即使对方有依仗又如何,身为武人,林世嵘决不会心生怯意。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街道往南。
那名中年人正不紧不慢地走着,阴翳的目光直视前方,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在意。
与周围的嘈杂相比,他走动时,肢体调度有力,步伐四平八稳,每一步落下的距离都与前一步相差仿佛,却又悄无声息。
置身行人中,更不会出现所谓的摩肩接踵,仿佛他身外存在着无形的风流,使他巧妙地阻隔开与人群的距离,却又不会在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忽然,中年人的双耳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运用的却是寻常高手中目能观微、耳可辨细的法门。
若是硬要形容,便是其仿佛能听到身前身后的声音在变得微小,迅速淡化、过滤。
最后传来的,是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脚步的主人并没有刻意地隐藏自己的动静,一踏一落,音生势随。
中年人,或者说并非真实面目的蛇客,面皮上积深的法令纹下,抿绷的嘴唇勾起一丝森冷的弧度。
当他脚下的布靴落到落到一个特定的位置,如同恰逢其会一般,蛇客不着痕迹地向街道早已布置下的暗手使了一个眼色。
随着蛇客的驻足,后方一直紧跟着的林世嵘刚好看到回转过身的前者,双方的目光于一瞬间交汇。
但那也只是一个刹那便结束了,因为街道上的人群突然间沸腾了,状若疯狂。
“宝钞,那是宝钞!”
“如此多的银钞,逛窑子都够本了。”
“滚开!这些银票是我的。”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狗娘养的,别踩我手!”
......
看着眼前无稽的一幕,林世嵘脸色一阵难看。
就在刚才,有人朝空中扬起了漫天的银钞。
这无异于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蛇客却趁着这一幕人间乱象爆发开来的时候,借着视觉的遮掩,突然间消失了行踪。
林世嵘目光如刀,向周围四处望去。
忽然,他看到远处的连绵屋顶正起落着一道身影,以林世嵘的目力,一下子便瞧出了那是他一直追踪的中年人。
林世嵘对此处地形摸得很熟悉,当即抄着近道,运起轻功,紧紧追去。
......
林世嵘迅猛的身影离去没多久。
在刚才街市的一个阴暗角落,一名中年人缓缓走了出来,看其模样,此人竟正是易容后的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