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绕过花坛快步跑到前头，在楼道口和那人碰了个正着。此人不是谁，正是许经理，他依然穿得光鲜奢华，油光满面，只是行色匆匆。许经理认出了老钱，转身就想走，老钱一把拦住了他，骂道：“姓许的，你骗得我好苦！你拿走了我们的培训押金，还让我背了二十万的黑债，你他妈的混蛋！”
许经理说：“对不起，我不姓许，我姓黄，你认错人了。”说着又要走。
“你他妈的化成灰他都认得，我不管你姓许还是姓黄！”
“我不认识你，走开！别挡我的道！”许经理见他不让开，一把推过来，老钱抓住他的手，两个人扭打起来。老钱不是他的对手，几个回合就吃了几个重重的拳头，鼻子、嘴巴都流血了。他顾不了痛，死死纠缠住许经理不放。
这时，物业管理处的吴主任带着小区的保安闻讯赶来。许经理大喊：“捉小偷啊！捉小偷啊！保安，快来抓这个小贼！”
小区的保安早就认识经常过来蹲点的老钱了，再看看这个喊捉贼的不是外人，正是张警官让他们密切留意的黄姓嫌疑犯，马上上前把他按倒在地上。许经理还不死心，拼命叫：“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是业主！我是业主！他才是小偷……”
老钱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痛，对着许经理的身上狠狠地踢了几脚，骂道：“你还有脸叫！我看你叫！我让你叫……”边骂边踢，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保安拉住了老钱，把他送到附近的医院。这时大家才发现，这许经理够狠的，为了挣脱老钱的纠缠，把老钱往死里打，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学校的辅导员张老师、派出所的张警官，还有班委、宿舍的黎军、彭飞、肖铁林、陈一楚知道了这事都赶来医院看望他。娜娜接到老钱受伤的消息，从老家赶过来照顾他。韩石在F市赶不回来，也特意打了几个电话来问候。
老钱躺在病床上，头裹着厚厚的纱布，看到满屋子的人，傻傻地笑了。张警官对他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勇猛的嘛！可惜傻了点，你应该守在楼道上通知我们去抓，完全可以免除这顿皮肉之苦的。”
“我就是要亲手抓住他！只要逮住他，受点伤也甘心。”
“这回你算立下大功了。”
“张警官，许经理抓住了，那帮车行的大汉再也不会找我算账了吧？”
“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找你。你休养好了就可以回去好好找工作了。”
【6】
韩石到房屋中介预订了租的房子，准备和晓苇搬出去住。搬之前，他在宿舍里一直小心翼翼的，也不敢跟小惠她们提搬走的事。他准备趁她们不在的时候搬出去，然后再和小惠说清楚，到那时，她已经见不到晓苇了，就算要发火也能处理好。说实话，小惠虽然人很好，善良、体贴，但他们毕竟没有感情基础，如果要在她和晓苇之间作个选择，他只能选晓苇。
唉！看来只能是对不起小惠了，韩石真恨自己那一夜太过冲动。
下午，韩石准备请假回去搬家，却接到了晓苇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哭得厉害，伤心欲绝地责问韩石：“韩石，你这王八蛋！你是不是干了对不起我的事？你说啊！你干没有？”
韩石脑子嗡的一声，被镇住了，整个人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由头冷到脚。他想解释：“晓苇，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见了面告诉你……”
“你还狡辩，你不要脸！平时在一起就一肚子坏水，跟别的女人住在一个屋子里也不告诉我！这头才去我家提亲，那边却上了别的女人的床！你不是人！我们分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晓苇边哭边骂，骂完便挂了电话。
韩石这几天一直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他奇怪的是昨晚不是相安无事的吗？晓苇怎么会突然知道了他和小惠那一夜的事，难道是小惠自己说的？小惠不像是这样有心计的人啊！韩石想不明白，为了赶快去找晓苇解释清楚，他急忙找茵姐请假。
茵姐看他神色不对，关切地对他说：“小韩，我看你这几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没有，谢茵姐关心。”
“你刚出来社会，人地生疏，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我们很乐意帮忙。”
韩石感激地谢过了茵姐就匆匆地赶回宿舍。进了屋里，发现晓苇已经收拾了她的东西走了。韩石出了宿舍，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汽车站。他在候车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发现晓苇，打她手机，她一直不接，后来干脆关机了。韩石估计她已经坐上回H城的汽车了，唯有垂头丧气地回宿舍。
在宿舍，三个女孩都下班回来了，韩石没有理会她们，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瘫倒在床上。小惠轻轻地敲开门走到他床前，委屈地说：“不是我告诉她的，我没想告诉她，真的，你信我……”
韩石坐起来，对小惠说：“我没怪你，本来就是我错了。”
门外，阿玲大声说：“是我告诉她的。没错，就是你错了。你们这些狗屁男人，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我看不顺眼就告诉她了。她来的那天我就想发火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小惠吃亏！”
韩石终于明白了，原来是阿玲知道了他和小惠的事情，把它抖了出来，为小惠出气。
“小玲！你别这样……”小惠把小玲拉开，又返回来，悄悄对韩石说，“阿玲这几天和男朋友闹翻了，心情不太好，你别怪她。”
韩石看着善良的小惠，心里又多了一层内疚。
这天晚上，韩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怀念与晓苇这两年来温馨甜蜜的恋爱经历，痛惜如今恩断义绝的局面，他和晓苇一路走来，是有过不少波折，但他从来没想过这么快就结束了，他心有不甘，他要去H城找回晓苇。
【7】
第二天清晨，韩石乘车直奔H城。
凭着上次的记忆，韩石找到晓苇家，他想告诉晓苇他就在门口等她，可打电话晓苇不接，发信息给她，她也没回复。韩石在大院里转来转去，不敢上前敲门。
下午的时候，他看到晓苇的妈妈提着菜篮子出门去买菜，觉得机会来了，等她妈妈走远了，马上前去敲门。来开门的不是晓苇，而是她爸爸。老人家看到韩石，脸色很难看，生气地问：“你又来干什么？上次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
“大伯，我有些话想跟晓苇说，你让我见她一面吧。”
“你还有脸来我家？晓苇从小到大都很听话，这几天离家出走肯定是你搞的鬼！你如果还有良心的话，就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大伯，让我跟她说几句话我就走，你看我这么远过来……就让我说几句吧？”
“没这个必要！我看她是不愿见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晓苇爸爸嘭的一声把门关了。
韩石不死心，没有离开H城，而是找了一家旅馆住下来。晚上，他躺在床上又一直尝试着拨打晓苇的手机，竟然打通了，他激动得从床上弹起来，急切地说：“晓苇，是我！我来H城了，就在你家附近。”
“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我们分手！”晓苇的嗓音沙哑，显然是伤心过度，哭坏了。
“晓苇，是我错了，我那天喝多了……”
“喝多了就可以上别的女人的床？喝多了就可以不要脸？”晓苇声嘶力竭，挂断了通话。
韩石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都凉透了，呆呆躺回床上。后来，他打电话给黎军，以前在追求晓苇的时候，他就曾一直和他这位最要好的室友分享其间的苦与乐。
韩石把事情的大概经过告诉了黎军，黎军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韩石，你啊，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晓苇那么乖的女孩愿意不顾家人的反对和你私奔，你小子眼看爱情胜利在望了，却让下半身惹出了麻烦！你若能再忍几天，晓苇就是你的啦！”
“黎军，唉！我都后悔死了！”
“看来你们俩的缘分尽了。”
“就没有挽回的可能？”
“怎么挽回？晓苇家人的反对，再加上你背叛她，我看你是翻不了身了！”
“那天我是喝多了……”
“兄弟，喝多了？你说给谁听啊！我劝你还是罢了吧，大丈夫何患无妻？等我到了加拿大，给你介绍几个金发碧眼的洋妞。”
“还没出去就想着泡妞，你不怕苏黛阉了你啊！对了，你出去了，她怎么办？”
“我正头痛呢！好不容易追到手，没好好享受恋爱的生活就要分开了。”
“唉！你看，我是分手了苦，你却是好上了也苦，看我们俩拍的是什么鸟拖啊！”
韩石挂了电话，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起来，又到晓苇的楼下去等。这次，他没等多久，就见到晓苇穿着正装带着小皮包出门，晓苇见到他，气呼呼地把头拧向一边，不理不睬，他正想跑过去，却发现一辆小车开到她身边，车中下来一年轻男子，为晓苇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这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韩石在学校见到的秦洋。看到晓苇憔悴的身影和她身边那个憨实而意气风发的男人，韩石原本要找她和好的决心动摇了。
他痛苦地扪心自问：韩石啊韩石，你拿什么去爱人家？
【8】
韩石失魂落魄地离开了H城，回到F市上班。
才离开了两天，他发现办公室多了一个女生，他的座位后面也多了一张办公桌。看到韩石诧异的样子，女孩自我介绍说：“你就是茵姐说的韩石吧？你好，我叫张雪琼，跟你一样，应届毕业生，请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韩石很纳闷，当初面试的时候，茵姐跟他说过，行政部只招一个文秘，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韩石越想越不对劲，把新一期园区报的稿件修改完后，就到茵姐办公室去汇报工作。茵姐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愁眉紧锁，看到韩石进来，尴尬地笑笑。
韩石说：“茵姐，前几天因为一点私事耽误了工作，不好意思。”
“噢！没事，现在单位不算太忙，你又还没毕业，如果有事要处理，尽管说。”
“谢谢您的关心，过段时间学校要拍毕业照，可能还真得再请几天假。”
“行！”
“我们部门来了新同事？”
“你说小张啊，忘了给你介绍了，她是新招聘的大学生……”茵姐说话有些不自然。
韩石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没敢再多问。
晚上回到宿舍，阿玲和青青对他“脚踏两只船”的行为非常气愤，本已融洽的宿舍仿佛又恢复了昔日剑拔弩张的状态，小惠夹在中间很为难，两边说好话。韩石自知理亏，小心地夹着尾巴做人，大部分时间一个人默默地待在房间里。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小惠悄悄地敲开他的门，溜了进来。问他：“她……原谅你了吗？”
“没有，彻底地分手了。”
“对不起……”
“是我的错，要说对不起的是我……”
小惠表现得有些内疚，其实她心里暗自欢喜，为了调节尴尬的氛围，她转移了话题，说：“韩石，你们部门新来了一个大学生……你见到了吧？”
“见到了，叫张雪琼。”
“你还不知道吧，她来头不小，是市经贸局张局长的千金。”
韩石听了心头咯噔一震，他突然想起他面试时茵姐说过今年单位只有一个缺编名额，这姓张的背景如此厉害，会不会动到自己的职位？他又联想到白天茵姐欲言又止的样子，感觉到形势不妙，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编制只有一个，那么他和这个张雪琼之间必然只有一人能得，另一人只能是签临时工合同。这个姓张的是经贸局局长的千金，十足的地头蛇，而自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外乡人，拿什么去和她竞争？
小惠见他脸色都变了，安慰道：“你是不是担心招聘名额？你那么有能力，茵姐又喜欢你，不用担心，我相信她一定会选你当左膀右臂。”
韩石预感到问题并不像小惠说的那么简单，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心里十分沮丧。
第二天上班，他坐在办公桌前无精打采。而那个新来的张雪琼，则摆出一副和谁都很熟络的样子，一会儿和这个聊天，一会儿和那个打招呼，韩石觉得她就是小人得志。
茵姐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中午吃饭前对他说：“小韩，我中午要出去办事，你现在跟我一起去吧。”
在车上，茵姐说：“小韩，你来了这么久，我一直还没请你吃顿饭，今天中午带你去吃我们F市的特色小菜。”
请吃饭？韩石心里顿时紧张了，他知道单位的伙食很好，没啥事茵姐不可能单独和他出来吃饭。
茵姐带他来到一家装修非常精致、有地方风味的小餐馆，要了一间小房，点了四五样地方特色菜。
“小韩，有没有来这里吃过？”
“没有，听说挺贵的。”
“贵是贵了点，但物有所值，这里的厨师全是本地人，做的都是地道的特色菜。”
“茵姐，让您破费了……”
“应该的，你工作上表现那么优秀，我一直都想犒劳犒劳你呢。”
“谢谢！”
“你好像没休息好，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什么……”
“茵姐……我听说单位的招聘名额只有一个，可现在又多了一个大学生……”
“小韩，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小张是上面领导压下来的……”
“这么说我们两人只能有一人留下？”
“小韩，你不用气馁，你人踏实，业务能力强，我会尽量帮你争取，即使今年拿不到这个编制，我保证明年会给你落实。”
茵姐的话很明白，争取只是冠冕堂皇的话，他今年只能留下来当临时工，等待明年单位有编制再去竞争。韩石心都凉了，明年的事谁清楚？今年有个经贸局的千金，明年会不会又有财政局的公子？这张空头支票怎能让人安心？
茵姐看韩石难过的样子，安慰道：“小韩，现在到处是找不到工作的毕业生，外面大风大浪，你就安心留在我们管委会吧，即使这次争取不到编制，签了合同，工资也有两千多元，何况以后还有入编的大把机会呢。”
“茵姐，单位领导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情况，我当初之所以放弃了在报社工作的机会过来，就是冲着这里的编制，当时也承诺了我进来是有编制的，怎么能出尔反尔。”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单位的领导也很为难，上级的领导他们得罪不起啊。小韩，我心里也挺愧疚，当初是我极力推荐了你，把你招进来，如今却帮不上忙……让我回去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向市里再要一个招聘名额。”
这顿饭，韩石吃得一肚委屈，满腔怨气，晓苇当初应聘教师被“潜规则”的历史竟然在自己身上重演，真应了那句老话“朝上无人莫做官”，在这个到处讲“关系”的社会，自己一个穷书生，真是寸步难行啊！他真后悔当初放弃了还算不错的《莞城报》来到这里，在报社虽然辛苦，但毕竟凭本事吃饭，多劳多得，而这里，却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
以后的路怎么走？是去还是留？
韩石失去爱情之后，又陷入求职的痛苦挣扎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