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刚才受到惊吓,心花神情显得恍惚,再加上思念外婆,她的泪水不停地模糊着眼睛。她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花,吸了吸鼻涕,回了回神,便加快步伐往姨妈家里赶。但是她依然无法克制自己,脑海里不断浮现以前生活的片断,快乐的,悲伤的,温暖的,凄凉的,热闹的,冷寂的,百滋百味,好像时光一下子就穿越了她的十五年生活,如同戳穿一层窗纱纸一样,她使劲地摇摇头,顿时又哭成一个泪人。
经过许久,心花的情绪慢慢平复。终于觉得累了,她见路边靠墙跟处有一个石墩,就直径走过去坐了下来,把行李袋放在一旁,然后双手抱住双脚,脸蛋隔着柔软的花裙子贴在膝盖上,这让她突然有了被外婆轻抚的感觉。这条心爱的花裙子是外婆省吃俭用存下的钱买来的生日礼物。外婆帮她换上新裙子时,还笑盈盈地说:“这般俊俏的姑娘得有一身好衣裳配着。”想到这儿,心花不免再次掉泪。可是周围的行人多起来,她不得不极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看见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她知道再也不会有人像外婆一样在乎她的冷暖,失落的,孤寂的,迷茫的,害怕的感觉全部钻进她的心窝,无助感强烈地拉扯着她的神经。离开熟悉的环境,来到陌生的城市是一种万般的无奈,因为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此时的她确实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力量,可此时哪有这些动力源泉呢?如此想来,刚才她的悠闲,似乎是装出来的,刚才的淡定,似乎是演出来的,她就是一个真正的傻丫头。只有在回忆外婆时,她才会流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情感。想到这些,心花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再一次任由眼泪落下。
就在此时,几个钢蹦清脆落地的声音把她惊住了。她怯怯地慢慢地抬起头,看见有个人已经走远了,眼前留下三个一元钱的硬币。她更是大哭起来,埋着头抽噎。“别人可怜自己,就如同对待乞丐一样。”这番遭遇,让心花的内心荡起了阵阵涟漪。
当再次抬头看路时,心花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排花圃前面。鲜活的绿意终于让她的心情平静下来,她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放眼望去,这一路上有大大小小的花圃十余家,每家门口都装点着不同的绿意,使得这百米长的街道葱翠雅致,充满了别样情趣。即使在炎热的盛夏,这里也总是透出清爽的凉意。在这排花圃的最前端,有一家水果店,它的生意和这些花圃一样好得不得了。心花顺着门牌号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不一会儿一个写着“中西南路153号”的蓝色门牌便跳入眼帘。心花内心一阵欣喜,虽然她知道里面住着的姨妈可能是个魔鬼,但她毕竟是自己在世上的唯一亲人,即使有苦有泪也要忍着。心花暗暗地安慰和鼓励自己,将一切都往好里想。这时,她在距离花圃门口两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她抬头看见花圃正门上方有一个绿色铁皮做的招牌,一个草帽状的灯盏固定在招牌上方正中央。“彩云花圃”四个金色大字赫然可见,下方还有一行写着经营范围、地址和电话号码等信息的白色小字。花圃右侧是由铁丝网、塑料膜、帆布横七竖八拼在一起所形成的外墙,沿墙根摆放着萱草、常春藤、九里香、使君子、牵牛花、长春花等多种绿植,分成两三列弯弯曲曲地延伸到与下家花圃的分界处;左侧外墙是一座由多块巨大岩石垒砌而成的假山,浓密的蔓藤盘绕其上,一直伸展至花圃的屋顶,如同一张翠绿的网。在这座层层叠叠的厚重的假山上垂下许多盘缠的根须,阴湿的石缝周围长着青苔。一张破败的蜘蛛网倒挂在假山岩壁上,透明的蛛丝粘着几个小虫壳,但不见“主人”的踪影。由于外面的阳光太刺眼,人的视觉受到干扰,由外往里看时,花圃里黑暗一片。只有跨进花圃大门,才能看出里面的详细。
心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鼓足劲后才踏进彩云花圃。一条弯曲的水泥小路从门口一直延伸进去,连到第二层空间的入口处—一个没有门的简陋竹门框。它里面是由竹片和帆布隔开的另一个世界,或者是几个世界,此时在心花的眼里充满神秘。炎炎烈日下,这里却有洞天别府的清凉。她战战兢兢地往里走了几步,没有见着人,收银台是空着的。她环顾四周,不由惊叹起来:“哇,这个花圃可真大啊!种了这么多植物!”确实,这第一层世界就已经足够霸气。她好奇地踮起脚尖往里望了望,但受花草树木的遮挡,感觉望不到尽头。总之,花圃很大,如同一座庄园。一条横向延伸的石子路把整个花圃不均匀地分成两半,右边是摆放精致花卉的花台、花架。两个三层高的大铁架按种类分别摆放着鲜花和盆景。最跟前的铁架上层是五颜六色的花卉,诸如美女樱、夏堇、康乃馨、薰衣草、蓝雪花、凤仙花、百合、风铃草、向日葵等等;中层全是菊花、玫瑰及兰花三个系列的花卉,下层则是绿萝、红鹤芋、白掌、芦荟、文竹、富贵竹、万年青等等;架子底下也没空着,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瓷器花盆和塑料花盆。第二排的铁架上则是一些诸如罗汉松、龙柏、澳洲杉、红豆杉、榕树等盆景。再往后就是排成长长六条纵列的大型观赏植物,中间有一条红砖头铺设了的小路,将它们一分为二。左边三纵是一盆盆金钱树、发财树、富贵树、平安树等;右边三纵则是海芋、蒲葵、巴西铁、大绿萝等。它们都像穿着绿军装的士兵昂首挺胸地排列在一起,迎接着透过大棚的阳光,快乐地舒展开翠绿的叶子,像是特意前来夹道欢迎这位花仙子。在这里,鲜活、生机到处可见。心花温柔地望着这些精灵,莞尔一笑。顿时,全场的花卉植物如同吸入一股仙气,充满迷人的醉意。她似乎天生就与植物有缘,并能读懂它们的万种风情,与它们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