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蕊担心话题老是滞留在“警察”字眼上纠缠,会引起陈涛更大的伤感,因此,取出毛衣,交给一旁的民警检查,对陈涛说:“哥,我给你买了一件御寒的衣服来,穿上吧,谨防遭了凉!”
陈涛微微地露出了笑容,他唏嘘道:“妹,看见你送来的毛衣,不禁又使我想起了大学时光,想起了那时流行的日本歌曲《北国之春》。‘妈妈犹在寄来包裹,送来寒衣御严冬……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妹,妈妈全靠你照顾了,家兄已不能再像‘老父亲’一般细心的呵护你,过了春节,二审判决就会下来,哥就会离开你和妈妈了。此时此刻,哥最大的愿望便是跪在妈妈的胸前,叫她一声‘娘’。从小妈妈就要我依照乡下的风俗管她叫‘娘’,我老是不习惯,老是要叫她‘妈’……”
“哥,杨教授告诉我,最高人民法院有个新的司法解释,疑罪从轻,杨教授说像你这种有争议的案子,原则上是不会判死刑的,估计是改判死缓或者无期徒刑!”
陈涛说:“听管教讲过,不过,即便是改判死缓或者无期,我都会远离你们。做了那么多年的警察,我清楚内部的规定,重刑犯一律是要送大西北的,到时候你想见哥一面也难上难呀!”
“不难,哥,我一定会来看你!”陈蕊说。
“我也要来看你,大哥,相信我们吧!”许莉也跟着插话道。
“是吧,那哥一定要等你们了!‘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你们的承诺好比美酒,是哥取之不竭的力量源泉,为了那一天,我会好好地活着的!”
“一言为定?”陈蕊惊喜地说。她最担心的就是陈涛从此自抱自弃,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陈涛目不转睛的看着陈蕊:“哥说的话何时不算数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对不?”
“嗯!”陈蕊点头,然后问:“哥,我毕业了想当律师,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呀,但要做一个有良心和职业道德的律师。上次来我给你讲了不少道理,你是大学生了,跨入了知识分子的行业,既是知识分子,就要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有一首歌是怎么唱的?‘任重道远多艰险,不负人民养育情’!记得吗,电影《戴手铐的旅客》里的插曲,我教你唱过。‘人民’是个大概念,时代人为地把它政治化了,显得神圣,一提到‘人民’,便觉得沉重无比。其实人民只是与我们朝夕相处的千千万万的普通老百姓。是老百姓养育了我们,我们为他们工作,为他们营造好的生存环境,反过来,他们也让我们有尊严地活着。社会是一个大家庭,不论地位高低,贫穷和富有,都要和谐,如果不和谐,彼此就不能共处。和谐是啥?《说文解字》习惯将汉字拆分释义,假如我依样画葫芦,那么,‘和谐’便是每一张口都有饭吃,每一个人皆有说话的权力……”
许莉思忖陈涛对“和谐”的诠释,不禁哑然失笑,她说:“大哥,你真有趣,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释义‘和谐’呢。是的,一点不错,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说话的权力!”
“哥学的是中文呀,80年代的大学生!”陈蕊提示道。
“难怪呢!……大哥,我现在学的也是中文,虽然叫行政系,但主修的是新闻和写作。记住,冲着大哥你这一席话,我早晚要采访你,采访一个有过特殊经历和有着特殊身份的知识分子!”
许莉本想说的是“采访一个曾被判处过死刑的知识分子”,然而话到嘴边,却改变了。凭直觉,她怎么也不能将杀害妻子和孩子的凶手同眼前的陈涛联系起来,因此,突然间便萌生出了准备深入地了解陈涛的打算和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