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野磔并没有很慌乱,一如以往越急越冷静,他把轮椅转回床边,按铃叫医生。
而上官琦,则是缓缓的缓缓的松开了手中紧握着的门把,扶着门框,她不敢乱动,一动,血就汹涌而出。
左野磔叫完医生后,绷着神色从床上拿了他的一条裤子过去,
她的裤子,全是血。
“孩子是你的。”她喃喃的对他说,好像怕他不相信一样,脸色白得吓人。
她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会流掉,她前些天整天泡在水里去找那个戒指,晚上还睡不着觉,没日没夜的作息不正常。
“我知道。”他说。
上官琦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怔然的掉了泪:“不,你不知道,它是我们第二个失掉的孩子。”
“我们还有佩儿。”他伸出手,轻轻的拉过她冰凉的手:“医生很快就会过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怀孕了。”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这么容易受孕,她心里还是很难过,扑簌簌的掉着泪,腿上的血越涌越多。
“我不知道它在我的身体里,我昨天晚上……又没睡……我很睡不着,总是想起以前我们的事情……”这可能是真正导致她今天流产的原因。
左野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他无法拥抱她,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妇产科的医生很快就赶到,看了一眼后,就吩咐护士们推车进来。
“左野先生,你太太可能流产了,我们先送她到妇产科。”女医生让出路,让护士们把上官琦扶到推车上。
左野磔点点头,目光转落到上官琦身上,上官琦失血过多有些眩晕,很快就被推出了病房,转往妇产科。病房内人声吵杂,吵醒了睡在沙发上的佩儿,她自己坐了起来,刚好看见上官天被扶上了推车推了出去,她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哇的一声哭着要从沙发下来:“妈咪!”
不知道是起得太快还是被被子绊了下,整个人扑空,重重的从沙发上裁了下去,哭得更厉害。
左野磔听到佩儿喊妈咪时就已经回过头来,但他当时在洗手间的门口,离佩儿有些距离,看到佩儿扑空,他想阻止都阻止不及。
上官琦被匆匆而来的医护人员簇拥着往门外去,他顾不得她,马上转动轮椅往女儿那边去。
“佩儿,爹地在这里,爹地在这里!”他的脸上挂满焦灼,他没法第一时间飞奔至妻女的面前,他此刻恨死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腿脚不便?
佩儿摔在地板上,额头肿起了一个巨大的包,她从地上爬起来,哭得越来越大声。
“佩儿,有没有摔到哪了?”左野磔深蹙着眉,看到女儿前额肿起的那个大包,心疼得无法言说。
“爹地,我要妈咪,我要妈咪……哇……”佩儿坐在地上,仰着脸哭得哗啦啦的,脸上全是泪和鼻涕。
“妈咪没事,等一下爹地带你去找妈咪,好吗?佩儿乖,不哭。”
左野傑从来未曾有这刻如此无力,他强撑着要从轮椅上起来去抱女儿,刚站起,上野稚的助手千代医生从门外匆匆过来,见佩儿坐在地上,而左野磔则是想去抱起她,连忙快步过来:“左野先生,我来吧!”
他蹲身下去抱佩儿时,才看见了那个包:“发生什么事了?”
“从沙发上摔下来了,前额磕在地板上。”左野磔试图站直身,可他另一条腿也有伤,明白强撑不成,只好作罢坐回轮椅上。
佩儿被千代抱在怀里,哭个不停,要找妈咪,左野磔心如乱麻,不住的安慰,但平时一惯听话的佩儿怎么也哄不住,哭得停也停不了,额头撞了这么大一个包,一定很痛。
千代看了看说:“我带她去处理一下,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需要去冷敷一下,二十四小时后再热敷,皮下血肿就会散得快。”小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
左野磔满眼心痛的点点头:“好。”然后又安慰女儿说:“佩儿,你现在得跟千代叔叔去处理一下额头的伤,等下爹地再带你去找妈咪,好吗?”
佩儿哭着摇头:“不好……呜呜呜呜……我要找妈咪……我现在就要妈咪……”她看见妈咪浑身是血的躺在医生姐姐的车上了,她妈咪怎么了?
“佩儿听话,你的额头磕伤了,现在得跟千代叔叔去处理一下,不然会一直痛。妈咪看见了会很难过很心疼的,你知道吗?”左野磔耐心的哄道。
“不好,我不要,我只要妈咪……我只要她……”
“千代,带她去冷敷。”左野磔虽然很心疼佩儿,但也不能由着她使小性子,她的伤必须要去处理。
千代点点头,又问:“琦小姐她人呢?”
千代刚刚从脑外科下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刚被送去妇产科了。”左野磔皱皱眉,他想去看一下,但是女儿也需要他,他想在千代替佩儿处理伤口的间隙去看看她怎么样了,但不确定能否走得开,佩儿只有两岁,父母都不在身边一定很没安全感。
“被送去了妇产科?”千代是个医生,一听就觉得不对。
“可能流产了。”
“那你先去看看,佩儿冷敷完,我送她过去。”千代也蹙了眉,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左野磔没办两全,只能先顾个小的,他不舍得看着她这样一直啼哭,哭得可怜兮兮,他看着,心都揪了起来。
“冷敷要多长时间?”
“至少得十来分钟,视情况而定。”
“我过去。”左野磔决定先去处理佩儿的伤口,上官琦那边有医生在处理,他可以放心一点,佩儿这么小,他必须陪伴着她,
她额头肿起个这么大的包,他看着是那么的心痛,心痛到无法言喻的感觉。
“好吧。”千代带着他们去了骨伤科冷敷。
上野稚闻迅过来时,左野磔手拿着冰包放在佩儿的前额上冷敷着,父女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左野磔正在低声跟佩儿说着什么,佩儿抽抽泣泣的点着头。
“那么,佩儿答应爹地,见了妈咪不许哭,可以吗?”
“好。”佩儿小小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水光鳞鳞,很惹人怜爱。
“乖。”左野磔伸出修长的指节,拭去了女儿小脸上的泪痕,心里却是想着,她的母亲此刻的情况。
他低低眸,他想,他应该打电话把妹妹叫过来,小琦现在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必须有个人来医院照看着,他这样想着,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磔。”本来在准备术前交底的上野稚,听到消息后马上从会议室里出来,过来看看情况。
左野磔也清楚,千代是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分身无术的上野稚,而他也知道,上野稚是一定会下来查看情况的,否则他不会安心。
“你不是在忙吗?怎么又下来了?”
“手术还没开始,只是术前准备。”上野稚穿着绿色的手术服,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刚才去了妇产科,妇产科的同事说……小琦先兆性流产,怀孕三周……没有办法保住。”
左野磔沉默。
上野稚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补充:“三周前,我和你一起去了意大利,那时你才刚把她们母女从台北带回来一天。”
左野磔知道他要补充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敛敛眸:“她说了,是我的。”
“是你的。”按日期推算,就是。
“你相信她吗?”
“相信。”左野磔想起她颤巍巍的站在洗手间的门口,握着门把支撑着身体,脸色苍白的对他说:“孩子是你的。”时,他就相信,孩子一定是他的。
他与她亲热,无论是气息,还是感觉,都是深入发肤的熟悉,她说孩子是他的,就是他的。
“嗯。”上野稚只深看着他点点头,左野磔的信任,让他有些意外,他失了忆,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但他愿意去相信,这已经是好的开始。
“在佩儿之前,你们也有过一个孩子,也没保住,流掉了。”
“是……怎么没的?”左野磔的嗓音有些沙发哑。
上野稚看着他,缓缓的开口道:“小琦去便利店买东西,出来的时候被一个小贼抢了钱包,他把小琦重重的推倒在地上,人们扶起她的时候,孩子就没了。”
左野磔抿抿唇,又抿抿唇,良久不能说话。
“磔,你明白,我们告诉你的,只是你与她一起十多年的其中一些经历,她与你一起还发生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我知道。”
“她有些贫血,不算严重,以前就有,我不知道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调理过来,去看看她吧,我已经打了电话让小雨马上到医院来。”
“嗯。”左野磔收起冰包,对女儿说:“佩儿,我们去看妈咪。”
佩儿听话的点点头,从沙发上挪了下来,她摔下来的时候有被子垫了一下,只有额头磕到了,其他身体部位都没受什么伤。
左野磔撑着椅背艰难的挪到了轮椅上,千代见状,叫了两个护士过来吩附道:“你们送他们去妇产科。”
护士们点点头,一个推轮椅,一个抱佩儿。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左野磔转身的时候,对深深皱眉头的上野稚说道,他知道他真的很忙,所以,他催促他赶快回去自己的岗位上。
“我自己会分配时间的,没事。”
先兆性流产,医生作出诊断后,作出了相关的处理。上官琦很快就被护士送到病房里,她有贫血,一时流了这么多的血,有些眩晕。
护士们已经帮她换过干净的病号服,她需要留院观察。
左野磔见到上官琦的时候,她正躺在病床上打点滴,人的意思是清醒的。
“妈咪!”佩儿看到上官琦躺在病床上。眼泪忍不住的又掉了下来,伸着手就想去妈妈那里。
“佩儿,你的额头怎么了?”上官琦挣着从床上起来,看着女儿额上肿了这么大的一个包,心里疼得要死。
“她看见你上推车,着急的从沙发起来,扑空了翻了下地,不小心磕着了。”左野磔遣退了护士,轮椅停在床尾的位置,看着她略苍白的面色,眉睫深深。
抱着佩儿的护士把她放到了上官琦的病床上,也退了出去。
“妈咪,我看见你流了好多血,我好怕……”佩儿张着手搂向母亲,眼泪哇啦啦的。
左野磔直视着她,眸色幽沉。
上官琦没有时间去接收这些信息,她甚至没空顾及自己的头晕,她很心疼女儿额上撞出了这个大包,把女儿抱了过来,亲了亲她的脸:“别怕,妈咪没事,宝贝对不起,都是妈咪不好,吓着你了。”
“我以为你要死了,好多血。”
“我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吗?额头疼不疼了?”这么大,一定很疼。
“不疼,妈咪为什么要打针针?”病人才需要打针针。
“因为妈咪要补充身体所需要的营养呀!”上官琦柔声哄道,她的脸色仍然苍白,本来就贫血的人,就算是在生理期,脸色也不会很好看,现在流了这么多血,肯定更难看。
“佩儿,妈咪需要休息,过来爹地这儿。”左野磔不想让女儿再纠缠着上官琦,出言把她叫过来。
“可是我想跟妈咪在一起。我不会吵到她的,我会乖乖的。”
“我们说好的,你忘记了吗?我们在楼下约定了。”
“没事,让她在这。”上官琦一抬头,跟左野磔四目凝视。她凝进了他的眸子内,有些淡淡的感伤,如果她能够稍微注意点,也许,他们这个孩子能保得住。
“抱歉。”她望着他说,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但是她只想对他说。
“好好休息,别多想什么。”他们有了佩儿,以后……也许还会有机会再有其他的孩子。
上官琦面色白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眸下去,她想,他也许是松了一口气吧,她流产了,对他来说应该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