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望蹙蹙眉开口:“望,小琦一直在等你回来。”
左野磔这才回过头看了眼上官琦,表情很淡,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他的目光与她对视了一下,然后,很静的说了声:“谢谢。”
再然后,就仰着头跟身后推着他的女子用英文介绍:“薇拉,这是我的女儿,佩儿。”
上官琦怔愣在原地,似乎很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愣愣的看着那个从轮椅后边转到前边来,并且半蹲下身子跟女儿问好的年轻女子,好像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
她无法忽略这种被刻意屏隔的感觉,左野磔明显对她筑起深深的隔膜,她无助的转眸看往木野望,而木野望则是深蹙的眉头,没说话。
“佩儿,这是薇拉姐姐,是她救了受伤的爹地,佩儿可以替爹地跟她说声谢谢吗?”左野磔低头给女儿介绍薇拉,没有再看上官琦一眼。
“谢谢姐姐。”佩儿乖巧的对薇拉说。
“不谢,抱歉佩儿,姐姐忘记给你带礼物。”薇拉笑笑道,她很喜欢小孩子,爷爷常说她是个孩子王,佩儿这么漂亮,她自是喜欢得紧。
“薇拉姐姐会在这里住上一阵子,佩儿可以带薇拉姐姐去玩。”左野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只顾着跟女儿说话,冷落了站在他们身边的上官琦。
上野稚看不过去,皱皱眉说:“磔,你坐了那么久飞机,也累了,先到床上休息吧。”
左野靖藤也是觉察到什么不对,一直冷静的看着这诡异的一切,他们都不知道左野磔暂时性失忆,所以心里都很有疑问。
左野磔点点头,境生接替薇拉的位置,把他推向床边,一行人跟了过去,当左野磔要坐轮椅上起来,转到病床上时,上官琦想上前去帮忙,却被早已习惯照顾他的薇拉从后边抢了上前。
上官琦本能的让了一让,悄然的拉过女儿,安静的站到一边去,眼眸深深的看着薇拉熟练的扶着左野磔坐落床沿。
左野雨看了一眼丈夫,丈夫却没有看她,只是眉睫深皱的看着眼前自然而然的一切。
他知道薇拉是无心之举,一切都是习惯的使然。有数据说明,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的时间,事件发生至今,没有二十也差不多了,薇拉的这个举动,也纯粹出于之前所养成的习惯,试问,近二十天的日夜相对,会一点事儿也不发生么?
上官琦被晾在一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让她心塞的一切。大家都在注视着她的反应,她抿抿唇,又抿抿唇,竭力的克制着自己汹涌的情绪。
她曾说过,只要他能好好的,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他如今真的平安无事回来了,虽然身上带着能够预见的伤,但毕竟是安全回来了不是吗?那么,他对她冷淡点,她还是能够忍受的。
只是,她想知道为什么。
“哥,你身体还好吗?”左野雨不着痕迹的问道。
“我没事。”左野磔半躺在床上,对身侧的空位拍了拍:“来,佩儿,坐爹地身边来。”
“好。”娃娃从母亲身边走出,上官琦没有跟过去,一直伫在原地,只静目看着他,也不再说话。
习惯性立在左野磔身侧的泷泽见状,抱起佩儿,放到床上,左野磔只顾逗着女儿:“爹地这么久没回来,佩儿想爹地吗?”
“想,很想很想,妈咪也很想。”佩儿童言无忌,想到什么说什么。
左野磔目光一静,很快又恢复如常:“怎么想?”
“妈咪晚上都会偷偷的哭,佩儿不哭。”
左野磔这回抬起眼眸,看往那个一心想跟他离婚的女人,似是有些嘲讽的质疑。
薇拉也许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处境,她想了一下,开口对左野磔说:“磔,既然你的家人都在,由他们来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我想,我要先回酒店,晚点再来看你。”
左野磔回眸看往薇拉:“抱歉,忘记你也很累了,酒店已经安排好,我让人送你过去。”
薇拉本想拒绝,想想自己人生地不熟,还是点头:“麻烦你了。”
“境生,你送她去酒店。”
境生点头。
“那我先走了,各位,再见。”薇拉跟大家招招手。
“再见。”大家跟她打招呼。
“别到处跑。”薇拉临出门前,左野磔突然朝她低声喊了一句。
薇拉回首微笑:“我不会的,倒是你,别到处跑。”
左野磔抿抿唇,而上官琦则是低了低眸,清瘦的脸色似乎显得更为苍白。
待门关上后,室内恢复了短时的窒静。
“磔……”左野靖藤想要开口,却被上野稚截了话头。
“左野爷爷,磔他的脑部受到撞击,暂时失去了一些记忆。”他简单的简述病情。
“失忆?”左野靖藤讶异,上官琦也瞬的抬眸看往病床上逗着女儿玩的左野磔,左野磔几乎没有怎么回应这事。
“他从直升机高空坠落,他身上的伤就是这样来的,可能是连续翻滚时撞到了石块,脑部有淤血压逼神经,导致他暂时性失忆,等淤血自行吸收完毕,他就会恢复记忆的。”
“可是,他认得我们。”左野靖藤有些不敢置信,磔明明认得屋子里的所有人啊。
“那是我们在s国的时候,把你们的照片都给他看过了。你知道他,要记住你们,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件难事。”脑部的结构很复杂,左野磔只是刚好失去了那部份的记忆,对于重新认识的东西,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短时失忆与智力无关。
上官琦明了委,刚刚所受的委屈似乎一扫而空,她看向一直不再看他的左野磔:“磔,你连我都忘记了吗?”
左野磔抬眸,与她目光对望,他还是那样,淡无波泊的吐出三个字:“忘记了。”
他也以为,他曾心爱过的女子,是绝对不会遗忘的。
原来遗忘是这么容易的事情,那么,世界上有什么样的感情又值得伤痛呢?
他想起了那两个戒指,他戴了三年,而她摘了三年。
他的眸光不由自言的掠往她光洁的右手无名指上,是的,光洁纤瘦,不会有婚戒,因为她的婚戒早已经还给他了。
他几不可见的抿抿唇,收回眸光,转落在女儿身上。
忘记了,那三个轻描淡绘的字眼,一下就把上官琦打至深谷,她终于明白,以前自己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是怎么样的心情。
那种不被重视毫无感情的感觉,比死更难受。
他不记得她了,他明明说过,他爱她,此生不渝,他明明说过,要等他回来。
她等他回来了,可是他却把她忘记了。
“磔主要的伤在外伤,等身体的伤都养好了,他的记忆也就回来了,大家不用担心。”上野稚怕大家担心,把他的身体状况说明。
左野靖藤点点头:“无论如何,人没事就好,什么都不重要。”
“我们先回去吧,晚一点再过来,磔现在也需要休息了。”木野望虽然很想让他们夫妇多相处点,但左野磔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又经过长时飞行,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小琦留在照顾磔这里没有问题吧?稚?”问话的是左野靖藤,他自然看得出来,左野磔对那个薇拉的态度是如何的,他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明白?”
上野稚看了眼左野磔,知道他目前非不想跟上官琦单独相对,也只好说:“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充分的休息和补充营养,小琦,你回去煲些增强体质的汤过来,晚一点慧姐不是要过来看磔吗?你跟她一起来。”
这算是给左野磔解围还是什么,上野稚自己都说不清了。
上官琦很顺从的点点头:“骨头汤可以吗?”补充钙质。
“可以的。”
“佩儿,爹地现在需要休息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我可以留在这里陪他吗?我不会闹的,只看着他睡觉,可以吗?妈咪?”佩儿不想这么快离开好不容易才回来的爹地,她怕他一下又不见了。
上官琦坚决的摇摇头:“不可以,这里是医生,爹地身体不舒服,无法照顾你,稚叔叔也要工作,我们回家给爹地煮骨头汤,给他补充营养,好不好?”
“不好。”小丫头执拗的嘟起小嘴,两条小辫子因为拒绝回家摇头而一晃一晃的,她不要走,她不想回家。
“佩儿?你又不听话了?”
“没事,让她在这儿吧。她也需要午睡不是吗?”左野磔爱女之心由然而生,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觉得他以前也是这样无法拒绝女儿的要求。
他的这话,让上官琦有些微的讶异:“你怎么知道她这个时候要午睡?”
“小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吗?”左野磔的回答很合情全理。
上官琦无言以对。
是的,大多数小孩都这样。
“她可能会伤着你。”
“没事。”左野磔觉得不是问,他转向女儿,跟她提了一个条件:“佩儿留在这里也可以,但是佩儿要听话睡觉,因为爹地很困了,如果你不睡的话,爹地就不能睡,佩儿能够答应吗?”
“好。”佩儿努力的点点头,并且自动躺好。
大家一看,都笑了。
上官琦低眸看着父女两人,摇摇头,心底涌起一股奇异的感动。这样的时光多好,她生命中最爱的两个人,这般深爱着对方,真好。
“那我们先走了。”左野雨跟哥哥说,眼眸瞟向身边好友。
“佩儿,我们要走了,你不睁开眼睛跟太爷爷说再见吗?”左野靖藤好笑的看着已经听话闭上小眼睛的曾孙女。
“太爷爷再见,姑姑姑父再见,稚叔叔再见,妈咪再见。”
大家失笑着看着这个小丫头,现在全家最宝贝的就是她了,太可爱了。
一家人,但求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就好,左野靖藤边走边回头想。
现在,只差了磔这一家子的圆满,可别再节外生枝了。
泷泽也想跟着走,他才转身,就被左野磔叫住了:“泷泽你等一下。”
泷泽狐疑的转过头来,还是把脚步停住。
上官琦走在最后面,她关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左野磔本来是看着他们离开的,见她看过来,但不着痕迹的把视线收了回去,给女儿盖好被子。
稚说,他没有跟佩儿相处过,如果硬说有,就是他去s国之前的数天,也就是说,过去的两年来,他不知道她的存在。
他当时听着有些愤怒,上官琦隐瞒了她的存在,令她自出生起就缺乏父爱。
而她,却随便的给她找了一个替代。
那个叫丹尼尔的男人,是两年来陪在她们母女身边的人。
“泷泽,把公司的员工名册拿来,重要的高层我需要更详尽的介绍,还有,公司业绩等我需要重新了解的一切,你都给我准备好相关。”等大家都走后,左野磔开始交代泷泽任务。
泷泽皱皱眉,有些为难:“总裁,你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没事,我需要尽快重新掌握一切,不能让外界知道我失忆,这将对公司产生重大的影响。”该记得的人事,他一定得提前熟悉。
泷泽微一怔愣,有些记忆是没了,但工作狂的个性依旧没变,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只会想着工作。
“好,我去准备。”
“嗯。”左野磔交代完要事,便遣退泷泽。
而泷泽似乎还有话要说,张张嘴,又迟疑不说。
“还有事?”
“总裁,你不应该这么对琦小姐。”
左野磔冷眼看着他:“我该怎么对一个我完全没有印像的女子?”
泷泽凝敛着眉,有些郁结,许久后,他说:“你如约有天记得起来,你可能……”
“会后悔现在记不得她?”左野磔接口。
泷泽没有说话。
“泷泽,你跟我多久了?”
“十年。”
“十年之久,你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是不是?”
“我只是知道,你与琦小姐一路走得很艰难。”
左野磔蹙了蹙眉:“我跟她一起多少年了?”
“十四年。”
“十四年,既然一路艰难的走了十多年才修成正果,再后也走到离婚的地步,这只能说我们有缘无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