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是无话。
佩儿抱着私人管家送来的维尼熊夫,专心地低着头让妈妈吹头发,也没有察觉爸爸妈妈微妙的情绪。
三年不见,有很多东西,都渐而变得陌生,感情感觉都不再那么的自信。
“你……要不也先去洗个澡吧。”上官琦的目光仍旧低垂,她能感受得到他的眸光,并不热烈,可是纠缠。
“不用,佩儿饿了。”
“冰箱里应该有牛奶,我等下拿给她喝,你先去洗吧。”她抬眸看往他身上的白色衬衣,眉轻轻的皱了皱:“衣服都皱了。”
那些年跟他在一起时,常住总统套房,倒是让她住出了一些经验。
套房的小厨房里,什么也有,只要肯动手,家常小菜也是能够做出丰盛的一桌。
左野磔低眸看看自己的衣服,的确睡出些皱褶来,他俯下身,询问喜欢新玩具喜欢得不得了的女儿:“佩儿,妈咪等会先给你喝一点牛奶,爹地衣服脏了,必须去洗个澡,你可以等一下爹地吗?”
“好。”佩儿仰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很乖巧的点点头。
“那我先去了。”左野磔直起身来,看了看又低下头去的上官琦,转身去拿衣服洗澡。
他已经不担心上官琦会带着佩儿离开,佩儿不会希望在此时离开他。
进浴室之前,他回过身来又说:“你自己的也吹干,别感冒了。”
上官琦眉目一顿,小心收掇好情绪。
左野磔进了浴室后,她停了手中的电吹风,抚抚女儿的头,轻声问道:“佩儿,你喜欢爹地吗?”
“喜欢?”
“为什么?”上官琦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佩儿为什么与左野磔会一见如故,什么都不必说,仿佛他一直陪伴着佩儿的成长一样。
小佩儿想了想,仰眸对妈妈说:“因为他是佩儿的爹地。”
“可是,你见到他之前,还不知道爹地的意义是什么。”
“可是佩儿现在知道了。”小佩儿抱着维尼熊,小眉头皱得极认真。
“妈咪,爹地可以跟我们一起住吗?”
“爹地他有自己的生活,可能不方便跟我们一起住。”
“为什么?”佩儿只听明白了不跟她们一起住的那句话,她不明白大人的世界,她以为,她还能回到慕尼黑。
她希望,她的爹地可以跟她们一起住。
上官琦沉默,伸手摸摸她的发,片刻后,转移话题:“佩儿很饿了是吗?妈咪去给你拿牛奶。”
佩儿狐疑的点点头。
上官琦起身去拿牛奶,拉开冰箱的时候,发现里面放有很多新鲜的肉菜,她翻了翻,又看了下冰箱门的时间,才五点多。
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及一小包小熊饼干给女儿送过去后,她打了一个电话回家。
接电话的是上官流云。
“爸,晚饭可能不回去吃了。”上官琦看着女儿盘着小腿儿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喝牛奶吃饼干,又看看紧闭的浴室门,心里一时间有些繁杂。
上官流云见他们这么晚也没回来,电话也没打,大约也猜想得到,左野磔的个性沉稳内敛,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他绝对是那种不动声色就掌握局面的人。
他说:“我跟你爷爷奶奶说一声,早点回来。”
“好。”上官琦挂掉电话,垂眸思索了一下,走到女儿身边说:“佩儿,妈咪去做饭,你自己一个乖乖坐在这里等爹地出来,好吗?”
“好的。”佩儿只顾着吃饼饼,压根不记得她爹地说过带她出去吃饭。
上官琦遂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餐,过了三年的居家生活,不,应该说是四年,她几乎没有再在外边吃过饭,在首尔是不想都只露面,在慕尼黑是没有足够的钱,要节约。
兰茜大婶会在晚餐时做一些中式晚餐,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华人,她年轻的时候有相当长的时间停留在中国,所以她的中国菜做得不错。
有时候丹尼尔过来吃饭,上官琦就亲自下厨招待,很少出去铺张浪费。
当自己独自撑起一个家时,当什么都需要钱,当不想再依靠任何人生存,她必须学会节俭持家。
她今天不想跟左野磔出来的原因除了不想张扬,也可能是不想再花他的钱吧,她知道他花钱如流水,也许金钱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些数字,但对她来说不是,只有辛苦工作亲手领到那可怜的一点薪水维持一个家的开支时,她才知道,钱是多么的重要。
她从冰箱里挑选了一些方便易做的菜之后,开始动起手来。
厨房的设施一应俱全,非常方便,她先淘了米,放进电饭煲后,开始洗菜准备食材,在国外生活几年,她的厨艺没有退步,反而精进了不少,因为佩儿喜欢吃中餐。
左野磔洗完澡出来,只见女儿一个人坐在长沙发上,咂叭咂叭的吃着小熊饼干,不禁有些奇怪:“佩儿,妈咪呢?”
“厨房。”小佩儿吃得正欢,小手指都塞进嘴里去了。
“厨房?”左野磔狐疑的把头扭向厨房的方向,果然见开放式小厨房那边,上官琦正在忙碌的身影。
他看女儿自娱自乐,遂抬步过去,倚在四门大冰箱边上看了好一会后,问道:“不是说出去吃吗?为什么还做?”
上官琦正把蒸水蛋从锅里拿出,被他突然从背后出声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
她放好蒸水蛋的盘子后,回过头来没好气的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地毯上走路怎么会有声音?”左野磔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奇怪。
上官琦瞥一眼他脚上的地毯,厨房用一张长桌分隔开来,这边的是木地板,那边开始一路延绵都有铺设短毛地毯。
“自己做卫生,佩儿肠胃不是很好,吃了外边的食物很容易拉肚子。”上官琦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她总不能说她不想被别人认出上报。
她太清楚左野磔的知名度,在离婚之前,她都不太想跟他过多出现在公众场合。
左野磔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漠漠的看着她忙碌。
上官琦几次回身都莫名的撞上他的目光,又迅速移开,当没有看见。
“过两天是我爸妈结婚周年,我想带佩儿回去。”他终是选了这么一个合适的时间开口。
他的语调很平静。
上官琦眉一皱,半晌没语,又低眸搅动着锅里的汤。
“你的意思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让佩儿自己跟我回去?”左野磔半凝着眸子,笔直的注视着她,一直都是那样不动声色。
上官琦很难短时间内作出决定,因为她知道,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都阻止不了左野磔要带走佩儿。
他有权力带走他的女儿去参加她爷爷奶奶的结婚周年纪念。
左野磔目光如矩的看着她微僵的背影,他在等待着她的回答,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候她的答案。
半晌上官琦缓缓开口:“她必须要去吗?”
其实问了等于白问,左野磔的答案一定是绝对的,他已经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他只是在例行告之她而已。
果然,左野磔的答案没有让她意外。
他说:“必须。”
她覆下长眸,轻声开口:“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左野磔意外她的回答。
“我和佩儿住外边的酒店。”
“我让人去安排。”左野磔觉得这根本不是个事,酒店他们集团公司旗下就有一个全球五星级连锁酒店产业。
她们母女过去,直接就可以入住了。
“不用,我自己安排就好。”上官琦拒绝了他提供帮助,她带佩儿去认祖归踪是应该的,但是,不意味着她与左野磔的关系有任何的改变。
“好。”左野磔眉眼一舒,只要她肯去就一切好办。他转身回客厅里陪女儿,地毯消弥他的脚步声,上官琦仍能感受到他得到想要的答案后,转身离去。
纤长的眼睫垂下,她死死捏着洗碗巾,好久才恍过神来,继续准备晚餐。
半小时后,饭菜上桌,她出来叫他们吃饭,父女两人正在看电视,左野磔斜倚在沙发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遥控,陪着女儿看动画,而佩儿侧跨坐在他的双腿上,小脑袋靠着父亲的胸膛,专注地瞪着电视画面看,不时的咯咯笑着。
很温馨的感觉,好像一个完整而美满的家。她在做饭,父女两人边看电视边等饭。
她曾经固执的认为,她与左野磔永远不可能有这么一天。
不管有没有小孩,他们似乎永远不可能像寻常人一样,会这样平凡的生活。
电视插播广告,她回过神过,立在沙发区轻声喊道:“可以吃饭了。”
左野磔回头,刚好凝进她的眸内,深深胶缠。
上官琦不怎么的,忘记移开,一时也沉溺在他泓深的眸底,难以自拔。
“爹地?”小佩儿不合时宜的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双手搂着他的颈脖,及时的打断了父母暖昧的隔空凝望。
上官琦尴尬的调转视线看往别的方向,而左野磔抽回视线,笑笑面向女儿:“怎么了?”
“抱。”小佩儿好喜欢爹地身上优雅至极的味道,她趴在左野磔的肩膀上,小脸贴在他的衣服上,闻着香香的气息。
“好,咱们吃完饭,然后再出去玩好不好?”
“好。”佩儿高兴,可是也没抬起小脸来,她好喜欢爹地,好喜欢好喜欢。
爹地很香,比丹尼尔叔叔的味道要好闻很多。
“不好,佩儿你已经洗过澡了,所以,今晚不能出去了。”上官琦总是充当家里说不的那个角色。
“你确定吗?”左野磔抱起女儿站起来,眼眸深深的看往她。
“确定。”上官琦只顾躲着他的视线,完全没有注意到字里行间的陷井,而这井,还是她自己挖的。
“那么……”左野磔眼眸含笑的转眸对女儿说:“佩儿今晚我们都不能出去了,因为我们都洗澡了,所以,我们在房间里玩好吗?”
佩儿还小,天性贪玩,听了不能出去不禁嘟嘴:“不好。”
“那过几天,爹地陪你去东京迪士尼玩好不好?”
“迪士尼?”
“是,迪士尼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有公主的城堡,知道佩儿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公主。”
“是的,佩儿的名字是公主的意思,所以,你一定要去看看公主的城堡。”
“公主住在里面吗?”
“maybe?!”左野磔笑笑,抱着越过被透明化的上官琦,径直走往餐厅。
很丰盛的晚餐,都是他爱吃的。
“我是说……爸爸让我们早点回家。”上官琦一边给他盛汤一边试图解释,她本来想好吃完晚餐就让他送她们回去,根本没想过留在这里过夜。
“我刚刚打电话给伯父说了你们今晚住在这儿。”左野磔把女儿放到儿童椅上,若无其事的说。
“……”上官琦讶异。
“你怎么能够这样?”
“为什么不能?我希望二十四小时跟我女儿呆在一起,我已经错过她三年了。”
“她两岁。”上官琦提醒。
“爹地我两岁。”小佩儿也义正辞严的抗议,怎么就记不住呢?她明明说过她两岁了。
“抱歉宝贝。”左野磔低眸摸摸女儿,又抬头看往上官琦,眼眸深处,是无尽的遗憾:“她在你的肚子里的九个月,我也错过了。这是一个毕生的遗憾,你永远都无法给我弥补我的不在场。”
上官琦张张唇,又张张唇,竟无言以答,他是个谈判高手,他从来言倾天下,她怎么可能说得过他?
她默默的盛了一碗饭,本来是给佩儿的,却自己端着坐下来,心烦意乱的扒着白饭。
左野磔看了也不戳破,只重新拿了空余的碗给佩儿盛饭:“机票我让泷泽定了明天下午,你还有时间考虑去或是不去,我不会强求。”
上官琦冷笑一下,她无话可说,这是不强求吗?
机票已经定好了,她到时候只需要出现一下,就有人直接可以把她打包带走了。
见她没回答,左野磔也不多说,他向来说事,只把事情简要说明即可,从不啰嗦。
他专心喂饭。
上官琦看着他动作娴熟,又再深深皱紧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