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禁锢在黑夜中的鬼魅能够冲破黑夜,生活在阳光下,那么它们便会把整个世界拉入永夜。”
——《幽云录·鬼述》
落日最后一丝余晖消失的一刹那,黑山突然睁开了双目,好像两道闪电划破夜空。同时双手下意识里摸到了腰间的匕首,原本黄色的铜刃早就在时间的侵蚀下变作青色,冰冷的剑柄通过他的手指把一丝寒意传到他的心底。黑山立刻恢复意识,清明的双目像鹰眼一样快速审视四周,睡前昏暗的森林此刻已变得漆黑如墨,尽管黑夜刚至,夜色却已浓厚,黑山背倚着一颗巨树,此刻也变得像一个巨人,在夜色中静立,浓郁的夜色隐匿了巨树大半的身影。黑山目光所及,周围许多大树下都静卧着像他一样的人,皆身披黑色斗篷,夜色中隐约可见其身影。
黑山的脸瞬间变的阴沉可怕起来,凌乱的胡茬因为恐惧而有轻微的颤抖,他迅速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来到伙伴身边,尽量压低声音怒吼道:“嗨!小子们!不要再睡了,快醒醒!黑夜已至,鬼魅将行。”
“鬼魅!”一个刚被黑山唤醒的年轻人突然惊呼道:“鬼魅出现了?在哪里?”男人颤抖的呼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火焰一般照亮夜色,所有刚刚还有睡意的汉子们瞬间恢复了神志,一个个拔剑出鞘,呼喊着打算迎敌。
“笨蛋!”黑山一脚踹倒这个年轻人,怒吼道:“小子你乱叫什么!如果真的把鬼魅招来,老子第一个先宰了你。”黑山拔出腰间匕首瞬间击落年轻人手里的短剑,年轻人立刻就不再吭声了,低着头愣在一旁发抖,不知道是在恐惧随时可能出现的鬼魅还是自己老大的惩处。
黑山见人群出现慌乱,连忙转身对着人群低声解释道:“大家不必慌张,没有鬼魅出现,我们离遮天蔽日林地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鬼魅不敢轻易来到这里活动。”黑山沉稳的声音很快就稳住了队伍,接着他开始检查整个队伍,厚重的手掌从每一个汉子肩头拍过,目光掠过大家伙,恐惧者有之,激动者有之,期待者有之。他们一行约二十多人,暂时由他代任领导者,这些人都是跟着他来这里冒险谋求财富的好兄弟,当然其中也不缺乏真正爱好冒险的人。黑山来到一个白净的年轻人面前,安抚了他跃跃欲试的神色,帮他把佩剑插回剑鞘。此次他们不是单纯为了冒险而来,更不是为了历练,所以他要做是必须确保这些人的安全。
“黑山老大,我们的人都在,一个不少,装备也都在。”过了一会,队伍的另一位副队长青蛇来向黑山报告情况。身为副队长的青蛇体态较瘦小,站在黑山跟前只到他的肩膀高,其实他的年龄比黑山还要大上几岁,但是看起来黑山却比他要苍老许多,同样蓬乱的头发,同样沧桑的面容,唯有双目比黑山精亮许多。
青蛇的声音有些沙哑,夜色中好像刀剑在摩擦。“不过……黑山老大……”黑夜中并没有人看清青蛇苍白如雪的面色,否则一定会引起慌乱,只听他吞了吞口水,小声紧张道:“我们的雇主不见了!还有他那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卫士也都不见了!”
“什么?”黑山低声惊愕道:“娘的!早就看那小子不安分,这些家伙总是给老子找麻烦,老子发誓这绝对是老子最后一次踏入‘遮天蔽日林地’!”收回匕首他立刻四下张望起来,浓郁的夜色并不能阻碍他的视野,少有人知道他黑山能搏得一个“黑夜之虎”的名号全赖他有一个天赋——夜视,在漆黑的林地中这个天赋往往比强悍的武力更具有竞争优势。漆黑的夜,清明的眼,夜色中的一切都落在黑山的眼眸中,树林,伙伴,行囊。但是他却没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目光所及只有他们一行二十二人,而原本他们应该有四十七人的。
“大家留在原地休整,我去找找那群不懂规矩的家伙!”黑山披上黑色斗篷,把自己的行囊交给其他伙伴,然后取出一杆长枪握在手里。“娘的!早知道就先让那小子一次性把酬劳付清了,这种鬼地方要找人太他娘的难了……我不回来大家千万不要乱移动,如果迫不得已要赶路,记得留下咱们的标记。”黑山小心祝福道。
“黑山老大,要不要多带几个兄弟?”青蛇一旁提醒道。
黑山扫视四周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便回答道:“不用了,我一个人行动更方便些,你带好大家,这次来的兄弟中有不少年轻的新面孔,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恐惧和狂妄,这些东西在鬼林都是致命的缺陷,为了在这里活下去他们需要历练和你的指导。”黑山重重的拍了拍青蛇的肩膀,并给他一个信赖的眼神。
青蛇同样拍了拍黑山的肩膀,并把自己随身佩带的铁剑交给黑山,这把铁剑是他的父亲传给他的,据说是镔洲技艺精湛的铁匠大师打造,比青铜剑拥有更强的韧性和坚固,虽然不能克制鬼魅,但是对付普通的猛兽很有效。黑山于他对视一眼,默默收下铁剑,他们二人搭档闯“遮天蔽日林地”已经上百次了,彼此默契十足,也正是如此黑山才会放心的把队伍交到青蛇手里。
“长夜已至,保重!”两人握手。
“长夜已至,保重!”
身披黑色斗篷的黑山顷刻间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同一时刻,青蛇也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黑色斗篷把自己的身体全部包住,然后取出另一件兵器握在手里,那是一把有些年头的黑色斧头,跟黑山不同青蛇喜欢用短兵,他一直觉得在山林中斧头往往比长枪更称手。
“所有人,整理行装,刀剑出鞘!引弓搭箭!我不管你们是第几次闯这片“鬼林”,也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来,在这里我还是要提醒大家一句,一刻也不能忘记我们正身处这个世界最危险的一片林地,在这里最脆弱的是性命!最不值钱的也是生命!倘若你们因为大意丢了小命,可别怪我私吞你们的那份报酬!”随着青蛇一番话,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他们此行报酬丰厚,尽管没有人相信青蛇副队长会私吞他们的酬劳,可是谁也不想没命去花这笔酬劳。
黑山一入夜色便如虎入山头,强壮的身躯在树林中快速的穿梭,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再加上他浑身被黑色斗篷包裹着,即使那些在树干上打盹的乌鸦也没有察觉到下面有人掠过。这里虽然还不在遮天蔽日林地的范围之内,但是树林已经十分茂密,千奇百怪的动植物应接不暇,偶尔还可以看透树林仰望夜空,但是依然无法看到夜空中的星辰,不是没有星辰存在,只是被另外一种物质给遮住了。当黑山跃上一棵古树,极目远眺南方天际,一只不见边际的黑色“巨兽”隐约可见。那是一座巨大的火山,也是这片林地形成的根本原因——长年喷发的火山灰遮天蔽日,林地之命也由此而来。
黑山一脸敬畏的注视着火山的身影,并在心里默默祈祷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黑山无意冒犯众神,只因生活所迫。然后便睁大眼睛俯察林地,清明的眸子中突然映出几点光亮,很小很微弱,但是黑山依然可以确定那是火焰的光亮,在这种夜色中异常显眼。确定了光源的存在,黑山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来不及多思考,他猛然跃下树干,然后快速朝火源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