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了这把鬼气森森的神器,老人又引得众人,到了一个大理石台子前。
只见那台子方方正正,足有两张双人床大小,上面的红棕色石体上面带着黑色的点斑,红色的裂线,在昏黄的灯光烛火映衬下,狰狞的大理石犹如生出了黑色的苦胆,长出了红色的肉筋,着实阴森可怖。
不知道老人长久在这样的环境下会创作出的武器,是不是都带着一些阴森的鬼气,黑鸦的名字似乎也在暗示着,乔朗尼是一位内心有些推崇阴暗的锻造匠人。骆亚看了看老人的表情,只觉得,这老人似乎说不出的诡异,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好当做自己多想,也没太放在心上。
只见老人对着锻造室的一角扬手一指,两个壮汉就疾步赶去,拖着铁箱子,铁箱子和石头地砖摩擦的声音让在场凑热闹的许多匠人都不太舒服,尖锐的拖拽声如同鬼叫,两个壮汉把两个厚铁箱子咚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大理石台子上,老人却毫不在意,自顾自地打开了其中一个内衬暗红绸子的箱子,却一脸惊讶的表情,茫然四顾,立刻又打开了另一个。
“这?这两件黯晶甲胄呢?”苍老的声音带着惊诧,四顾而视,眯着的眼睛里带着愤怒和恐惧,周围的人也是不明真相,面面相觑。
老人重重吸了几口气,忽然全身脱力,眼前一黑就要瘫倒在地上,骆亚即使先前一步,揽住了老人,却感觉到老人的干枯的身上犹如软玉,又浸满汗水。满眼惊恐,倒在阎勒怀里,望着阎勒,磕磕绊绊地说道:“糟了!糟了!没了!没了!”
阎勒也连忙上前,确认老人没事后,又探头看了看箱子,回头问道:“老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没了,真的没了!”
骆亚和阎勒看到老人似乎神智有些不清楚,立刻到了箱子前面,看向里面。
暗红色的绸布内衬在巨大的铁箱子里,骆亚的手在铁箱子的外面一抹,手上就附了一层黑灰。这铁箱子的外面附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是有几天没有挪动过了,在看着内衬,暗红色的绸布上有着整齐的褶皱,宛如久置的旧衣服,一摸上去,也是粗如麻衣,干硬如革,心里早就生出了无数的疑问,回头看向老人,却丝毫察觉不出任何的问题,难道自己真的多虑了?
阎勒也是看了看,摸了摸,并不作声,只是默默走到老人身边,语气凝重道,“这是老人家所做的珍品,恐怕是不幸被外人偷盗了去,东西本是我们两兄弟的,也是我们兄弟两人的分内事,我们定然会查出这偷东西的内贼。”
老人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仰头而视,随即神色无奈地点了点头,嗓子似乎有些问题。
低声叹道:“真是对不住,真是没想到。给你们添麻烦了。”
骆亚也走过来,看着老人家身形佝偻,似乎比几日前更要老上几分,嗓子的隐疾似乎也更加明显和严重,每到情绪激动之时,往往苍老的声中带着些尖利,让人极不舒服。也只好安慰道:“老人家不要急,我们自然会查出真凶,不过可就要在老人家这里再叨扰几日了。”
“是我保管不周,若是,若是寻不到了,我,我也就不活了。”老人说着,声音又是带着些沉郁的凄惨。
“万万不可,老人家不要这样,虫甲对我等来说虽然珍贵,却也不能超过生命,纵使不能寻得,一把冥红也是值的。”
老人的脸上勉强绽放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有些不那么自然。骆亚心中的疑更是越来越深,匆匆拜别诸位武器锻造师之后,就和阎勒回到了暂时居住的一间小屋子里。
简朴的屋内陈设和暗淡的烛火,墙上挂着一幅画,上面绘着一个小女孩坐在一片绿绿的草地上望着太阳,浅浅的绿意在画中疯长,长慢了宁静和希望。这黑鸦郡的一层里,都是虫族残肢躯体,人人打扮的都多少有一点阴郁,让人没有一丝明亮的感觉,也正因为此,这幅画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骆亚望着这幅画沉默良久,看了一眼阎勒,说起了刚刚的事。
“阎勒,我觉得这件事很蹊跷!装咱们衣服的箱子是两个很久没动过的箱子,里面的绸布都已经干硬得如同麻布了,不可能是最近放进去的。乔朗尼也有些奇怪,我感觉他们可能把咱么的材料和打造好的装备偷偷藏了起来。”
阎勒看了一眼骆亚,朗然一笑,“我也知道他在骗咱们,但是我们现在好像也只能是,等。”
“等?什么意思?”骆亚不明白,“我们现在难道不是要赶紧找到蛛丝马迹和线索,把乔朗尼的”面具“撕下了?拿回我们的东西?”
阎勒摇摇头,“这就不对了。”随即拍了拍自己的刀,冥红,低声道:“你说然不肯给我们黯晶镀甲,自己留下了。又为什么把这刀锻造好了,给我们用?”
“他,他不敢不给呀!”骆亚似乎也不明白,只是随口一说。
“他要是放在一起,说全都丢了岂不是更加合理?为什么单单甲丢了,刀却没丢?这小偷宁可把难以携带的甲偷走,却又把刀留下,你不觉得有问题?”骆亚瞪大了眼睛,倒是没想到这里。
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也没给我们任何线索,让我们从何去找?他这样做,不是为了留下甲胄,是为了留下我们?”
阎勒也忽然惊醒,握着这把武士刀,低声道:“你觉得一个西部都城的老铁匠会锻造武士刀的几率有多大?”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文竹城!”
原来这一切的开始,都要从两人杀了风渡之后逃亡黑鸦郡说起。
骆亚在湿婆的帮助下,一刀斩杀了风渡。以为一切的责任都会被归咎于南部的城市,苏利耶城。也自然有城主梵尼,来和文竹城的城主风间来交涉。而且就算闹的大了,梵天都的国王也不会怕樱落都的天皇。却万万没想到,樱落都亲自派人前来寻访,一路上细细搜索,居然真的在大雨中泥泞的沙泥中找到了一丝痕迹,一排细密的虫族脚印,正是骆亚和阎勒的蝗虫坐骑。
沿着铁轨,正是前往西部都城的方向,一路追踪,到了黑鸦郡寻访消息。既是要找到文竹城的名刀麟龙,也是要寻找樱落都死神神社所供奉的死神本尊。
一行三人,明察暗访,果然听闻一个小郡中有人曾见到过一个身穿金云武士衣服的人在这里停留过,几经调查,居然还真的发现了端倪。他们曾买了一份地图,并打探了哪里有铁匠,能够打造武器装备。
两女一男的武士随即前往了乡绅郡地下的黑鸦郡,靠着极强的隐匿本领,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乔朗尼的住所,并混进了地下二层的锻造间。真好碰上正在独自锻造的乔朗尼。熔断的刀正是麟龙。
火红的铁水正在慢慢流入一个腔槽,地上只剩下一个黑布缠绕的刀柄,上面雕着一条盘卷而上的暗色黑龙,三人默默低首,心中哀怜。
年龄稍长的褐衣女在黑暗中静静地隐藏,望向身后的蓝衣男武士,冰冷地低语道:“看,大师兄的麟龙。”
蓝衣男武士见此,怒气更胜,低语道:“哼!他这么喜欢熔锻,我就帮帮他的忙。”
只见蓝衣武士的身上绘着翻腾的海浪,颇有古意,杀机毕露。手握在刀上,只一道暗芒闪过,犹如奔袭的浪潮,哗然而至,乔朗尼来不及出声,就栽倒在了炼钢炉旁边,一双眼睛还是带着痴醉的神情,望着半熔的麟龙和腔槽里面暗红的铁水。
这刀还是锻造成了。只不过锻造刀的过程中又加入了一股鲜红的血液,甚至还配上了几根森森的白骨。
断刀死而未完,却是由这蓝衣武士继续锻造的。他不仅仅是一个刀客武士,更是在樱落都赫赫有名的铁匠柴崎的门下做过学徒。怒极生悲,融情于刀。也就是为什么刀中一条长长的血痕,满是鬼气怨念。
褐衣女素来仰慕大师兄,大师兄离开师傅,独身前往文竹城之后便再无联系。可这心中的倾慕,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强烈。得知大师兄死于非命之后,一心要收藏名刀麟龙,以慰藉自己对于大师兄的思念和爱慕。可此时居然见到名刀麟龙已经如此不堪,只剩下半截,又熔于炼铁,更是怒气化悲,嘱咐师弟,希望能再铸此刀,不令风渡刀魂无处可依。
蓝衣武士锻刀之术十分精湛,更是深得古法,所锻造的刀更是不逊麟龙,锋锐刀意,反而更甚麟龙。
见到名刀欲成之际,褐衣女武士更是挥刀而起,划开了自己的左手小指,滴下了几滴殷虹的鲜血,一贯冰冷的眼神中也是带着一丝凄婉。
人人只知道她是樱落都第一女刀,花崎,可她心中苦涩又有谁人能懂?喃喃自语,却只是重复一个名字:“风渡。”
另一个女子,身着淡绿色的衣服,衣服上绘着雏菊,花瓣短小笔直,娇嫩可爱。略微回忆乔朗尼刚刚倒地时的身形相貌,冷冷的神色中,嘴角微扬,淡然一笑,心中已有了把握。虽然只是少女年纪,却是一个不折不扣伪装大师。仅仅看上一眼的人,就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倒也师承名师。只是年纪尚小,女声难掩,虽然技巧高超,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却不免露出一丝马脚。
见到骆亚和阎勒之后,三人更是知道了仇人容貌,只想等消息传达到樱落都之后,师傅带众位师兄,师姐前来,活捉两人,回到樱落都,在风渡灵位之前,活祭两人,剖心挖肝。
同时也要完成天皇定下的任务,要恭请不知去向的死神回归神社,不容有失。
虽然花崎怒气难掩,却也要等待时机,毕竟以风渡之强,加上死神之躯,尚且不敌。眼前的两人虽然都只是年纪轻轻,却决计不能大意。只好伪装成一个店主,混迹在众人之中,远远地看着热闹。
蓝衣武士,海户,也换上了普普通通的衣服,装成了一个锻打武器的锻造师傅,无人察觉。
绿衣女子扮成乔朗尼的样子瞒过众人,正在乔朗尼偏僻的屋子里,捏着鼻子,厌恶地收拾着满屋的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