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桂玲走到了胡同口儿，身后是喊她的声音。“桂玲！”
桂玲回头，是张二妈还有大华子、二华子，还有翠兰。
桂玲跑过去，接着张二妈手中的行李。
“华子舅舅，好了吗？”
“好多了！听你这么称呼还觉得特别别扭。”
张二妈“从她妈那儿论，还就得叫你舅舅！”
翠兰打量着桂玲“这是桂玲呀！长成大姑娘了！”
大华子介绍“这是胡翠兰，我们战友，也是你大姐最好的朋友。”
“那一会儿来我们家，我大姐在家呢！”
“是嘛！太好了！等咱们把张春华送回去，就上你们家！”
大华子道“我们到家了。你现在就去吧！他们家就住里边儿！”
“行！待会儿我再来看你！”翠兰把手里的书包递给了出来接他们的二丫。
桂玲领着翠兰来到了桂珍的家。
刚进院儿，就听见“哎呦！哎呦！”的声音，那还是卫姥姥的呻吟。
“哭个啥！没完没了的一早晨了！”桂玲听得出来是卫姥爷的吼叫声儿。
翠兰手捂着嘴，没喊出来。
桂玲大声地“大姐！你看谁来了？”
桂珍迎了出来。“是翠兰！”
桂珍招呼着翠兰进了屋，把翠兰介绍给了赵有发和姚淑琴。
姚淑琴乐着“认得！这不是翠兰嘛！我和她妈可熟悉了！”又转向桂玲，先是瞪了一眼，然后道“快给你翠兰姐倒水！”
翠兰的手还是和桂珍握在一起“别忙活了，我不渴！”
“吃早饭了吗？”
“吃了。刚下火车吃的！”
桂珍和翠兰亲昵的笑着。
赵有发站起来要出去。
姚淑琴问“哪儿去？”
“我买点儿肉去，留人家在咱们家吃饭！”
翠兰听见了“不用！我怎么也得回家看看去！”
“吃了饭再回去呗！”
翠兰还是没答应留下来。
“那就改天吧”桂珍说道。“能待多少天？”
“多少天？十天！刨去路上的时间就一个礼拜！这也算谢天谢地了！”
翠兰打量着桂珍的家，
趁着这空隙，桂珍用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桂玲，桂玲躲开了大姐的目光。
“你这么闹是不是把我给逼死啊！他作死，你也要逼死我呀！”卫姥爷的声音很大。
“那不是你的儿子嘛！”
“我没有这儿子！”
卫姥姥的哭声儿。
翠兰紧张起来，手又一指。
桂珍轻轻的声音“他儿子是流氓，逮起来了！”
“哦！南城还是这么乱呀！”
“北城也乱！他儿子就是在北城犯得事儿！”桂玲道。
桂珍看了一眼桂玲。桂玲意识到了“我也是听说的！”
“没辙儿！整个社会都这样，没什么出路！桂平那么优秀的学生不也是插队去了嘛！”
“就是！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姚淑琴的话。
“大妈！您家桂珍可出息呀！那可是不一般呐！又入党，又上大学，好事儿全让她站上了！”
姚淑琴乐着。
桂珍“翠兰！别再说了行吗！”
“哟！还不让人夸呢！我要是你呀，早让这个胡同儿，不！是这条街全知道了，我就是没那个福分，想也白搭！”
翠兰站起来“我该走了！该看看我妈去！”
姚淑琴“那就改天来家吃饭！顺便也给你妈带个好！”
“行嘞！大妈！您的饭我一定来吃！”
翠兰望着桂珍“哎！大华子交给你了！”
“我现在是上学！连里也没把这个任务分配给我！”
“嘿！你呀你！好吧！那我就来伺候他呗！”
“不是有他妈嘛！还用得着你呀！”姚淑琴说着。
“开玩笑呢！”
桂珍“就你还这样！”
“我呀！自根儿找乐子吧！爹不疼娘不挂的！走啦！”
翠兰提起行李包就向外走。
“送送你！”桂珍接过来。
“你呀！一礼拜就回来一趟，别送了！”翠兰道。
“那就送出胡同儿！”
“你是想。。。”翠兰诡异的一笑。
桂珍绷起了脸”走吧！“
桂玲一家人簇拥着送翠兰出门儿。
“啪！”碗碎的声音。
“哎呦我的妈呀！”翠兰带着惊异的眼神，急忙走了出去。
181、
桂珍望着翠兰的背影，扭头进了胡同。想了想还是大步回了家。
桂珍进屋没见到妈，就问”我妈呢？”
赵有发答道“去你卫姥姥家劝架了！”
她刚要出屋，姚淑琴回来了。
桂珍问“劝开了？”
姚淑琴喝了一口茶，“劝开了！你卫姥姥也是没完没了的叨叨。你卫姥爷那脾气就算不错了！”
“到底什么事儿啊？”
“说是卫新欠人家钱，让人家给打了！说是打的腿都动弹不了了！”
“那卫新怎么抓走，打人的呢？”
“说是没逮着儿！”
“您不是说他在老家吗？怎么在BJ犯的事儿？”
“放了！可户口不让回来！你说他哪儿是省心的主啊！做起投机倒把的事儿，鼓秋鸡蛋到这儿卖。刚到，还没回家呢！就让人家遇上了，就打起来了！卫新不是有一号嘛。就找了一拨人把人家给打了，他自己也没跑了挨打！打他的人腿快，跑了，他跑不动啊！就给逮着了。就这么档子事儿，派出所来问，你卫姥姥就急了！嗔怪你卫姥爷不管不说，还替人家警察说话！”
“怎么叫替警察说话呢！”
“你卫姥爷也是，让人家警察直接就给送监狱，要不还送回老家！这，你卫姥姥哪儿干呢！这不就吵起来了嘛！”
“那卫新现在在哪儿呢？”
“听你卫姥姥说是送医院了！他的腿还不能动呢！人家警察还等着让送钱去呢！”
“那怎么送？他们那么大岁数！”
“卫平已经知道了。肯定他得给他哥哥送钱去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姚淑琴看着桂玲。
桂玲始终坐在板凳上，听得仔仔细细。
姚淑琴大声的喊了一声“起来！说说你的事儿！”
桂玲站起来，小声的“我和同学玩去了！没来得及和家里说。”
“蒙谁呢！满脑子瞎话留丢！你是成心气死我呀！”
姚淑琴咳嗦着，桂珍赶紧排着她的后背，贵德递来了水。
姚淑琴喝了口水，还要说，桂珍指指隔壁，小声地“您别再嚷嚷了！这么丁点儿的院子够乱的，待会儿，慢慢让她说！”
赵有发道“那也不能完！大姑娘家整日介不回家，不觉得寒掺呢！”
“行了！爸！我妈不说了，您也别说了。待会儿我替您俩说她！肯定不能完！”
姚淑琴指着桂珍的行李包。“去！洗衣服去！”
“我那里没有衣服，我的衣服在学校洗了。”
“那就洗炕单子去！”
桂玲低着头把炕单揭下，出了屋子，到院子里洗衣服去了。
桂珍对父母说道“您也得讲点儿方式方法！总和她嚷嚷起不了作用！”
“那我也打断她的腿！”赵有发气愤的道。
“您把她的腿打折了，不是还得咱家伺候嘛！”
姚淑琴“那你说怎么办？不能成天这样，今儿老师找，明儿警察找，再后儿还不知道呢！”
“待会儿我先和她聊聊，听听她的想法，然后咱们再商量办法！”
赵有发夫妻没再说话。
182、
外边传来卫平的声音，“我哥的事儿，你喊我干什么呢？”
卫姥姥的声音显得很无力“那不是人家要交看病的钱嘛！钱不是在你那嘛！”
“您拢共就这点钱，今儿花点儿，明花点儿。到时候您看病我看他能不能给您！再说，您也别让警察找我呀！单位里还以为我怎么了！”
“你们都是我的儿啊！谁有事儿我能不管吗？”
“他和人家打架关我什么事儿！还得把他送回老家去，清净！”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和你爸回老家的时候，不是你哥抱着红卫兵的腿央哥人家放你一马，什么事儿不都是他扛起来了吗？难道你全忘了！”
“那是我们单位出面，哪有他的份子呢！”
卫姥姥伤心的哭了。“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啊！卫新啊！妈管不了你了！”
卫姥爷吼着“别哭了！哭半天了！这丧气劲儿全是你哭带来的！你知道嘛！”
姚淑琴和桂珍过来劝慰“赶快去医院吧！把钱先交上，不然警察还会来的！”
卫平撅着个脸，推着车走了。
183、
桂珍凑到还在洗着炕单儿的桂玲身边，说道“看见了吗！咱家强多了！”
桂玲看了一眼大姐，没说话。打开水龙头，还是透着已经用胰子洗完的炕单儿。
“透儿几回了？”桂珍问。
“三遍了！”
“行了！”
桂玲透完，桂珍和她一起拧了起来，然后晾在铁丝儿上。
“来，进屋说。”
桂玲跟着大姐进了屋。
“走！买点菜去，珍子回来了，弄点儿她爱吃的！”赵有发起身出屋。姚淑琴也跟着出去了。
贵德“我也去！看看你们给大姐买什么好吃的，别那么抠门儿！”
大姐糊了一下弟弟的头，笑着看贵德也出去了。
184、
“来！坐吧！就咱姐俩儿，有什么事儿和姐说说！”
桂玲坐下，若无其事的“能有什么事啊！”
“那你怎么没回家！夜里都不会来！在外头飘夜！”
“什么叫飘夜呀？那叫刷夜！”
“反正我不知道你们的叫法。”
桂珍倒了杯水递给桂玲“喝点水吧！”
桂玲接过来大口的喝。
桂珍捋了一下桂玲的头发“看你！挺好的头发全让你糟践了。越来越少了。以后别再用那个什么火剪子再烫了！”她又瞅了瞅桂玲的裤子“瞧你这裤子，喇叭口儿那么大，让人看了好看啊！”
桂玲瞟了一眼桂珍“大姐！你是不是也学妈呀！那我就跪搓板儿吧！看我哪儿都不好！我也就这样了！”
桂珍拉住就要出屋的桂玲。
“你给我坐下！难道你还不让我说嘛！”
桂玲又坐下，听着。
“要说啊！你挺聪明的！长得比我和你二姐都漂亮。说心里话，我还有点儿嫉妒你呢！都是妈生的，怎么你就这样漂亮！”
桂玲的心里舒服了，脸上也不再那么紧绷着。
“所以呀！你得珍惜。青春本来就很短暂，一晃儿就过去了！先天的条件好是一方面，后天的努力才是关键。”
“努力？努力有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呢！”
“二姐成绩那么好，不也是不能上高中，反而去插队吗？”
桂珍本想说是因为你的原因，但她怕刺激桂玲，只能说道“那你就得记住这个教训，不吃馒头也得争口气呀！”
“大姐！你说的这些个没用！我倒是想学好，谁能听你的！”
桂玲看大姐盯着自己，继续道“我那么喜欢体育，赛跑我总是第一。那次人家体校来招人，我傻不拉几的还跑呢！人家根本就没记成绩！热脸贴冷屁股！我就是一****！”
“怎么说话呢！还带脏字儿啊！”桂珍申斥着桂玲。
“说顺口了！”桂玲喝了口水。
“为什么呢！”
“为什么？就是因为******派出所非让我去看公审大会！我不是在派出所挂了号嘛！人家体校知道了，不要我了！”
“我要是在，就能和他们说说理！”
桂玲望着大姐，有点儿那股劲儿。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和丫的骂起来了！丫的跑得快不然非得抽丫的半死！”
“我还听说，你把你二姐的老师也给打了？”
“花了！”
桂玲看大姐没听懂，“就是开瓢了，流血了！”
“那人家还不咯吱你二姐！”
桂玲想起了这是松哥的姐姐，调整了一下语气“好像没有！还送我二姐他们呢！反正已经定了插队！”
桂玲从脑子里驱走了松哥的影子，情绪变得激动“所以呀大姐！你看看社会就是如此！你想走正道儿，人家往下推你。影儿已经形成了，就是这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改变不那么容易！我要是去了体校，我就有了自己的志向，我就知道我该往哪里去！可现在呢！身不如己！我想了，我最好的结果也逃不出插队的命运，你们那也就别为我操心了！”
桂珍皱着眉头思考着，桂玲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那你也不能这样下去，让爸和妈那么的着急！”
“其实，他们那是瞎着急。我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和人家多待会儿，没回家嘛！”
“不回家还不让人着急呀！现在有这么乱！”
“行了，以后我不在外头儿刷夜就是了！”
“哦！那叫刷夜！一口的黑话！今儿这事儿你真没做什么？”
“没有！我向毛主席保证，绝没有做乱七八糟的事儿！”
“那行！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你也答应了。再也别在外头那个什么夜？”
“刷夜！”
“再有，往后还是少和那些男的混在一起，多不好看呢！”
桂玲在大姐又一次的问，勉强的答应“是！”
桂珍望着妹妹，眼睛转着“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没有！”
桂玲扭捏的样子引起了桂珍的怀疑。“没和他做什么吧？”
“没有！”桂玲头一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提醒你，青春期的少女最容易冲动。你一定要注意！跟姐说，是不是你们班的那个同学？”
“没有！早和他吹了！”
“吹了？”
“人家他们家不乐意！他妈还找咱妈闹来的，我就和他吹了！”
桂珍轻轻地“哦！”了一声儿，接着问“那又是谁呢？”
桂玲的眼睛有点儿放光“没有！谁都没有！”
桂珍不相信桂玲的话，可是还这么问恐怕她也不会说，只能继续提醒她。
于是，桂珍的语气更和蔼了“反正我已经全给你说了，你已经不小了，有了一定的辨别真假的能力。你好自为之吧！”
桂玲没接话，顺手给大姐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说半天了，你也喝口水吧！”
桂珍真是有点儿渴了，她就一下子喝了。
桂珍道“也不知道妈他们买什么菜回来，该做饭了！”
“那就等他们回来再做吧！你不是晚上才走嘛！”
桂珍点着头。
桂玲凑到大姐身边儿，轻声道“你不去看看大华子？”
“吃完饭吧！”
“还早呢！你现在去，待会儿回来吃饭！”
“也行！我现在去，一会儿就回来！”
桂玲冲着桂珍的背影“别着急！多待会儿！”
桂玲抓起桌上的油饼儿大口的吃了起来。
185、
桂珍来到了大华子家。
大华子一家人正收拾呢。
桂珍看见正晒着被子的张二妈，叫了一声“二姥姥！”
张二妈扭过头来，努了一下嘴，没答应。
桂珍含羞似的笑了。
张二妈乐呵呵地手一指“在他那屋呢！”
桂珍进屋，看见了躺在床上，脸上贴着纱布的大华子，一下就站到他的面前。
桂珍握着大华子的手“怎么样？你好些了吗？”
大华子使劲的握着桂珍的手“线拆了！腿上的夹板儿也取了！现在就算是慢慢康复吧！”
桂珍抚弄着大华子的脸，又弯腰儿掀开大华子的裤子，看了看他的腿。
说道“那就慢慢养着吧！”
“你呢？你怎么样？”
“这不刚一个礼拜嘛！刚刚开始，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就是你的事儿还没有消息！我找学校了，他们没有最后的决定！”
大华子皱起眉头。
桂珍道”再等等吧！一定会有消息的！”
“消息总会有的，可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就算现在让你去，你也去不了啊！不如，还是以康复为主，再耐心等等吧！”
“只得如此了！”
“你是怎么安排的！我是说连里怎么定的？”
“就让我回来，痊愈了再说！也是看学校那边是怎么决定的！”
“哦！我知道了！明天我再去问！有消息我就回来马上告诉你！”
“好吧！”
桂珍为大华子摘去头上的一绺儿毛，“哎！你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呀！”
“给你写信了！寄给你们学校了！你没收到？”
“没有！我看看你写的地址对不对？”
大华子扥出一张纸。桂珍看了看“没错啊！”
“太慢了！这人都到了，可这信还没收到！”
“得了！人到了比什么都重要！”
桂珍扶着大华子站起来，扥了扥床单儿，又安排他躺下。
桂珍用展布擦着桌子和椅子。
大华子“歇会儿吧！一会儿你就该走了！”
桂珍坐到大华子边儿上，脉脉含情的望着。
大华子说“给我的感觉还不如兵团呢！那时候我们是天天可以在一起，现在。。。”
“现在我也在BJ啊！”
“就像十万八千里！隔得那么的远！”
“可我的心在你这里！”桂珍低下头，她和大华子头挨着头，心里已经没有了距离。
“大哥！”二丫推门进来，看见了这番场景，急忙道“这是给你的帽子！我新买的！”
桂珍腼腆的站起，捋了捋头发，没敢看二丫。
二丫放下手中的帽子，转头急忙出去。
大华子拉着桂珍的手，“怎么还紧张啊！要不咱俩全和家里说开了吧！”
桂珍没回答，拿起二丫送来的帽子，给大华子戴上，笑着说“真神气！”
大华子没理会桂珍的动作，“我在和你说正经的呢！”
桂珍乐呵呵地“这说好了，你也不能瘸着个腿见老丈人吧！”
大华子也笑了“可也是啊！那就再等等！我是说，咱俩都回来了，也踏实了，嘛伶儿办了得了！也省的我。。。”
“你怎么了？你就这么没信心！到手的鸭子还能飞了呀！”
“那我再看看这鸭子多少斤啊！”大华子说着一把就把桂珍拽到了怀里，亲吻着她的脸，亲吻着她的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