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不!”
他倔强地拒绝道,医生立即展开职业笑容进攻他的心理防线——
“我十分了解你的心情,因为每位病人各个希望自己没病,但是出于职业道德,我必须说出事实——你的肺炎病很严重,请立即诊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医生的话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我的心里面不禁打了个冷冰冰的激灵,指甲快要按到肉里面去了。
丹砚威直勾勾地盯住医生,阴鸷目光瞧他很不顺眼,依然固执己见道:“我没病。”
医生依然耐心解释:“当然了,这位病人,我刚刚不是说过吗,每位病人都希望自己没病,但是往往事与愿违,真实情况我已经提醒了你……”
不等医生说完,恶魔不耐烦地挥手驱逐道:“知道了知道了,快出去,烦死了!”
医生面带尴尬笑容离开了,恶魔坐在病床上沉默不语,我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盯住他的精致五官微微出神。想一想,于是我生硬地蠕动嘴唇,尽量轻柔劝说他——
“或许……医生的话是正确的!得病了,并且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就要住院治疗啊!!你是担心住院费吗?别担心,我会全力赞助你,多接几份工作全力分担你的住院费用!!!”
闻言,他猛地抬头望向我,呆望几秒后垂下眼睛,模样有些寂寞令人不适,或许在我眼中,他依旧有着小孩子的固执与天真身影。
为了让他安心一点,我继续劝说道:“住院吧,我陪着你,天天都来看望你,你在这里安心养病,接受治疗好吗?”
“你怎么也信那个混蛋胡说八道啊?难道你的耳朵生来就是听信谗言,分不清什么叫做真话什么叫做假话吗?”他似乎没把我的劝说听进去,现在反而有板有眼地教训人。
我立即辩解道:“医生的话不会错,如果你不听医生的话,你就是大错特错!!!”
“他给你什么好处了?塞红包了还是常上你家串门!你用这里想一想,他不夸大其辞,医院的效益从何而来,像你这种样子不是病死而是被吓死!”
“我,我……”
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他,自己只能无辜地摸摸脖子,凉飕飕一大片,大概被他说中了。可是如果医生的话没错,那恶魔岂不是吃亏了~~不行,无论如何也要确定病情再商量下策。
“我们去拍片子吧,假如医生的话有错,那我们甭理他,直接回家去!如果你确实病了,那我不能不管你唷!!!”
我的话刚一出,他立即翘起嘴角笑望我,不说话,惟有光线折射在脸上灿烂干净。
“好……吗?”
我不太肯定地询问道,没想到他一口允诺答应了!!!囧~~这么爽快??还以为自己必须出动几把鼻涕几把泪,事情顺利地有些出人意料,这家伙思想品德得过优?!!!
往往事情出人意料的同时令人失望,再次复诊的结果——丹砚威果然得了肺炎!
从他支支吾吾回答医生的提问中得知,他昨天感冒了,感冒的主因无从得知,但住院是肯定的!医生连住院卡都发给他了,他大爷连手都不伸,完全把我当下人使唤,我恭敬地接过医生递来的卡片,拿着医生开的药单去取药,顺便将不肯听从医嘱吩咐的恶魔劝说着拉进病房,让他重新躺好继续打点滴。
奇怪的是他全部依从我,大概给足了我面子,也或许自己今天运气特别好,老天爷看我花秋时特别顺眼,哇哈哈哈~~~当他挂第二瓶药时,精神不如先前,有点昏昏欲睡,但还是勉强睁着眼睛与我说话——
“是你说的,打完这瓶就会好?”
“呃……唔,是,是啊。”
我点点头敷衍塞责,有些心疼他的左手又出现一个针孔,但是没办法,生病了就得治,不能让病魔住进他的体内成为常客。
“扶我躺下去,有点困了,把枕头掖一掖。”
他朝后方挪动身躯,我赶忙替他放下枕头垫好,他眨巴着眼睛躺下身去,右手紧紧攥住我的手——
“鸟脑袋,你很幸运呢,能亲眼瞧见自己的主人好起来,谁有那么好的命呀~我还要告诉你,我不会一直生病的,会迅速好起来,到时候我就可以继续欺负你。”
像是刻意对我说明道,他坚定的目光里充满一道憧憬的朦胧光芒。
“嗯……”
我点点头,露出笑容对他坦然一笑,他也冲我笑了笑,可是我却愈加郁闷起来……
不是的,医生说他的病情至少需要住院一星期,还不见得完全痊愈~~~因为昨天急速发作,如果不密切注意的话,病情会加重加急,甚至要命!
吓!不要再想,太恐怖了!!!!!!!~~~~~~~~
尽管这个男生看起来高高大大,但是心里完全是个小孩子,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小孩子要活很久很久,所以不可以那么快被夺走生命,我一定要捍卫他的生命,一定要!!
“你想吃点什么吗??”
难以抑制心中的愁闷,我的声音略微低沉,他立即扭眼望向我,注意到了——
“你……什么意思?!难过?悲哀?伤心?你的心里面竟有那种可恨情绪作祟!我现在立即拔掉针头,我不要你伤心难过,我要你好好的,开开心心,听见吗!”
作势,他一骨碌坐起身,松开我的手撕开一块粘在手肘上的白胶布,我飞快拉住他的手阻止道——
“不是的,我没有不开心啊,我只是,只是……在想事情,才不是你说的那么糟糕!!!不许你拔针头,你难道忘记之前的教训了???手会痛的!!!!!”
“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多几个孔而已,那种东西无所谓。比起你的感受,我宁肯用痛交换你的笑脸。”
尽管这家伙平时吊儿郎当,一副整人到底的败家玩意,但是这种时候说出来的话让人无法怀疑真伪度,因为这些话是那么地、那么地真挚,发自肺腑地真心实意……
这种时候,更想为他做点事情,不能愣在这里无所事事,呆头呆脑地只会惹人厌烦,我略微想一想道——
“你喜欢吃什么呢?罐头怎么样?我觉得梨子罐头很不错,荔枝罐头也很好吃噢!!”
“你喜欢,我就喜欢。”他笑眯眯地回答道。
看见他天真烂漫的笑脸,我感觉欺骗小孩子真可耻,说话有些结结巴巴:“那,那就吃,吃,罐罐罐罐,罐头吧~~~”
“什么口味的?”他继续没头脑地询问道。
“荔枝,好吗?”
梨子不太好听,分离啊……
“嗯。”
他点点头,此刻乖得比任何时期都听话,好喜欢他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情不自禁地……
我立即起身出去,他紧紧拉住我的手不肯放人:“去哪里?”
“出去买罐头。”
“不用了,你呆在这里就好!”
“可是……病人生病期间需要补充营养,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他别扭地拼命摇头,像个小学生似的霸道不依:“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你要乖啊……”
兴许是我的说话口吻或者语气程度惹恼了他,他眼一横扭脸不看我,随即转脸怒目而视,无限接近的眉毛由于他的臭脾气即将发作却没及时发作,显得可爱万分。
“你当我是王子啊?!”
王子?青蛙王子没错,不过他说得应该是家里养的狗狗吧!!!
我扑哧一声笑道:“不是~不是~我是指——你要保持心情愉快,这样才能好得更快!!”
“你亲我会好得更快。”
他狡黠地翘嘴坏笑,我假装发怒站起身来,他却紧紧抓住我的衣襟重新拉人回去——
“坐好,去哪儿呀,没获得主人的批准,你想飞到哪里去?”
飞?~~~!敢情他又把我当作可笑至极的鸟类!!!!
我立即大声驳斥道:“我不是鸟!!!!”
“哎,知道了知道了,有你这样对待准病人的?哈喇子喷人一脸……啊,该死的,我想起来了——你早上没刷牙吧,我KAO!”
他拉过我的睡衣完全充当抹布用途,擦净脸之后,稍微得意地翘起嘴唇吹了几声口哨,很快又闭上嘴巴,扭头望向我吐出舌头扮鬼脸——标准的纯小孩!!!!!!!
转身面向我,突然间脑袋枕在我的大腿上,他的明亮双眼露出柔和的征询目光——
“我要睡觉了,不要吵我……”
见他缓缓闭上眼睛正要进入梦乡,想起什么,我倏地伸出手指用力掰开他的眼皮,痛得他哎哟哎哟直叫唤~~~囧!!!!注意到自己闯祸了,我提心吊胆地僵硬成化石状等待他的‘赏赐’,果然,一顿臭骂必不可少,以及脸蛋第无数次变形——
“你想弄瞎我的眼睛啊!该死的,白痴你到底在想什么?没听到我刚才发出的警告吗?别吵我,你想死吗!”
“我要出去啦~~~”
不与他计较一大堆废话连篇,我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气得脸都绿了,看样子肺要炸掉了!哎,真对不起,真对不起,我也不想加重他的病情,但是结果往往违背心意……
他气鼓鼓地盯住我:“又要死去哪里?”
“借我点钱好吗?”
绕过他的问题,我摊开红彤彤的手掌恳求道。由于一大清早你擅自带走我,我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身上还穿着睡衣呢,更别提钱了,简直是两袖清风、一无所有啊。
他爽快地摸摸裤袋,掏出钱包扔到我怀中:“拿去吧!”
“谢谢,那我走了。”
“喂,你这个该死的家伙给我站住!”
又怎么啦~~~?????他快速拉住我的睡衣,害我的睡衣被无限拉长,连肩膀上的bra带子都露出来了,哎呀呀,情况不太妙~~~~~
“放手!!!!!!”
我急忙大喊道,眼睛紧盯住随时可能发出可怕断裂声的脆弱带子,他死死抓住我的睡衣不依从,真是不听话的家伙,一点也不听话~~!!!
注意到我的雪白肩膀裸露空中,他惊讶地顿住手,嘴巴开启,话语久久未从口中滑落……
豁出去了!!我连忙张开五指罩住他的脸将他推回枕头,自己赶忙绕到病床后方,惊慌失措地拉回睡衣重新盖住肩膀,无奈地扁着嘴唇气恼地说不出话来,无数句严厉话语本想冲出来猛砸他全身,仍旧没有狠下心来,我只能扶住病床的铁栏杆控制轻微颤抖的身体。
他从病床上坐起身来本想勃然大怒,由于输液管的限制,他只能停止动作,无意间瞧见我刻意掩饰的模样忍不住嘲笑道——
“你害怕什么啊,我又没对你怎样!”
“……”尽管事实确实是这样,可我依然双眼死命盯住他,没有理睬。
“看来你确实很害怕,喔……”他一相情愿认为道,“如果我对你下手,你一定会吓得不轻吧,哈哈哈哈,真是有趣啊,万分期待……”
一抹玩味十足的讥诮浮上嘴角,从没见过的致命笑容危险到令心脏隐隐窒息,闪亮目光里尽情燃烧着一簇又一簇火种,突然之间变个人似的。尽管这是大白天,但是能够感觉到他全身散发的致人于死地的莫名恐怖,他这种完全没见过的模样令人惊悸……
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我立即移开目光转身就走,身后的大声阻止令我不得不扶住门沿霎时止住脚步,他急切叫唤道——
“不准走!该死的,你快回来!”
“我不想同你说话!!!”我故作镇静地伫立原地,心脏直到现在依然无法平静,扑通扑通,一声接连一声,猛窜不停。
他的不解声立即传过来:“为什么?”
“因为你太可怕了!!”
“……我只是吓唬你,别当真啊,过来好吗?我有话同你说……只要你过来,我保证下回再也不这样吓唬你,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过来好吗?”
突然间改口挺快嘛,见我无动于衷,他继续软下口气说服道——
“对了,你不是要买罐头给我‘吃’(十分不情愿的口气)嘛?过来,我给你银行卡。”
“为什么给我???”我登时一头雾水。
他口气不爽地解释道:“不给自己老婆给谁?白痴快点过来,我告诉你密码!”
“我我我,我不要你的卡,你也别透露密码给我!!!”我依然不敢回头看他。
“我就要!听好了,密码是——”
“哎呀呀,这里蚊子真多~~~噢,那那那,那里有一只正在飞呐~~~!!!”
我赶忙双手合拍,‘啪啪’响声应声而出,为了制造逼真的动感特辑,我还特意在透明空气中追逐透明蚊子的透明路线疯疯癫癫跑来跑去,经过他身旁不小心被逮住,双手刚刚拍下去,恰巧拍在他面前,他灵活地仰头向后,眼睛顺着我的手势眨巴一下。
“喂,你是不是跟我过不去,看清楚——我这是号称世界上最帅的眼睛!”
“你早上为什么不多照几下镜子??”我忍不住反问道。
“干什么?”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呀~~~!!!”
我得意极了,强忍住不笑还是没能忍住,他蓦地伸手重重赏我后脑勺一记,我冲动地双手推动他的肩膀,生气至极居然爬到他的肚子上面去了。
无法撑住我的重量,他气喘吁吁地抱怨道:“下来,压住我了,肥猪!”
见他不是开玩笑,眉头紧蹙一起十分难受,我只好从他肚子上面赶紧爬下来,他趁机扣住我的手腕,脸上的痛苦模样变成了笑容满面——
“哈哈哈哈,上当了,蠢猪!”
什么,骗人的~~~~!!!我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啊’地一声拉开嗓门大叫一通~~~~~他慌慌张张拉我坐下来,劝说完全不起作用,因为我的声音超级超级响亮,嗓门超级超级大,肺活量超级超级足够!!!!他急得眉头再次相遇,负气盯住我,直到我的气管内最后一丝气体消失怠尽,以及门口的大眼睛小眼珠齐刷刷出现~~~囧~~~我赶忙闭嘴,这种时候也该闭嘴了~~~
“够了吗?不够的话再疯一阵吧。”
恶魔眯缝着双眼嘲讽道,我快速吸气,呼地一声喷出气体,无力地垂下脑袋泄气了。他径自咕哝一些听不清楚的满腹牢骚,猛然一声冲门外瞧热闹的人群大吼道——
“滚出去,该死的,少管闲事!”
犹如冷风过境,门外嗖地一下子空荡荡,过路人一个也没见着,全部吓跑了。
“知道你为什么叫鸟脑袋吗?”扭过头,他尽量维持平常音量与我说道,“有时候你很没大脑,如果是平时,你早就成为我的人偶被揍得不成人形,哪有时间呆在这里活命喘气!不过,今天、明天、后天,以及未来的每一天,我都会维护你、包容你、在意你……你是我的氧气,没有你,我会窒息,我需要你,就像天天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存在,你的生存意义就是我的生命法则,你看见的每一颗闪亮的星就是我对你的想念,明白吗?”
完全令人……瞠目结舌。
美妙的誓言,像极了亘古的鱼化石,即使千万年的时光穿梭、季节更迭,永远以标本的美丽姿态延续灵魂的生命。
许久无人说话的沉默,我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呆呆地静坐着,他躺在床上望向窗外一棵大树,闪耀的太阳光辉投下一注注光斑,汇成一股金黄力量无声地催促满季果实丰收……
不开花的大树也有果实吧,叶子……如此多一片片、一片片青葱繁茂的树叶,轻盈飞舞着飘落地面,铺盖大地,绿成一床很温暖、很温暖的生命之被。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就是生命的法则。
任何人也无法转动命运罗盘,时间如细水缓缓带走一切,每一段清冷时间总会对应一个未知契机,每一个契机造就无数萌动生命,顺其自然就是最明智的生存道理,可是,可是……
如果与命运抗争,会怎样?
其实明明知道自己……自己正在做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我输给了命运,会怎样?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风……它是风神,可以带走心中痛苦,所以每个人都向往它、爱好它、追求它……”我垂下眼睑坦然询问道。
“怎么可能,那是童话里骗小孩的。”他理所当然道。
我愈加惆怅起来,胸口像被一块巨石狠狠塞住,眼角莫名渗下一滴泪,他惊异地望着我,有点手忙脚乱——
“喂,喂喂喂,搞什么鬼,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没欺负你吧!不许哭,不许哭!”
“不是假的,是真的,风神真的存在!!!”
我急忙抓住他的右手,焦急脸庞上挂满无法藏匿的惶恐不安。他惊讶不已,眼中目光游离不定,紧盯住我脸颊上缓缓滑落的晶莹泪痕,为了使我镇静下来,他迅速点头道。
“是啊是啊,存在,确实存在!我会替你捉住它,所以别再哭了,乖啊……”
“要是某天我不见了,你会来找我吗?会吗??”
他的眼中猛然闪过一锭狐疑目光惊异道:“你在说什么?!”
“快点回答我呀!!!!”
我有些无可奈何,心跳急剧加快导致心悸,因为迫切地想从他口中得知一切……
瞧见我的难受模样,他镇静地伸出修长手指替我轻轻拭去眼泪,平淡无奇的声音明白无误地道出心意——
“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信奉的是——某一天,亲手戴上你的戒指,吻你,并且对你发誓一辈子爱你,坚贞不渝。无论在哪里,我都不会离开你,就算下地狱,也决不让你独自一人孤孤单单,我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老婆子,到时候,每天的每天,我们都要拉手躺在沙滩上静静欣赏夜空里的星星,不过我先申明,你得告诉我最爱那颗星的位置,到时候,我依然可以在星空里找到你继续做我的新娘,哈哈哈……”
他忘情地轻柔笑道,不言而喻的真实感触浮现在动人的容颜中,多么温暖的幸福啊……
任由第二颗眼泪簌簌落下滚烫脸庞,我哽咽着声音对他说道:“如果我真的不见了,你一定要替我找到风神,一定要找到它,好吗?”
第三颗眼泪,没有办法,无能为力,真的很对不起,任何人都没资格阻止其它事物诞生。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一切事情,只要你不哭,只要你好好的……”
他郑重地点点头,大拇指再次替我耐心拭去湿润液体。
眼眶通红一片,任由他的手指疼惜般地摩挲自己的脸。
此刻自己已经深深明白,停不下来了,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某个契机,对抗命运罗盘,总有那么一天的。
违逆运辰,简直与企图倒转流光一样可笑,因为对手是……无法阻挡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