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人从悬崖边沿落入海中,激起浪花的同时漫开一团血色,阿拉丙落入大海内,瞬间被鲨鱼瓜分咬碎,海面染成一片鲜艳的红。
所有人惊讶地望着将阿拉丙踹入海中的阿妈,她不悦的目光中闪烁着愤怒!
“为什么,我给了你所有一切——掌管海蜃、驯服海神、仅次于女神的力量,你却还是选择离开我?”
原来这正是纠结于阿妈心中的一大诟病。
“阿妈,我没有离开您,我就在这里。”我急忙纠正道。
“骗我,你明明就是一心想跟这些汉人回花市!”阿妈指着丹砚威以及被吊在空中的男生们一一盘点着,“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人懂我的女女,口口声声带她去哪儿去哪儿,以为带她一走了之就行吗?自从她回家,她整晚都躲着哭,你们何曾几时了解我们这些父母的感受!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她,爱她甚至超过她的父亲!你们说带走就带走,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决不允许她再次受欺负!”
原来阿妈对我的关心是如此得细微……
“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任何人无关。”我不得进一步说明道。
阿妈却回头驳斥我:“你闭嘴!”
微微颤抖嘴唇,或许她的严厉呵斥自己有些望而却步,但我依然把话讲完——
“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总是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每次,每次的每次都这样……阿妈说他们不懂我,可是您懂得如何爱我吗?老师、我的朋友、丹砚威……明明都是答应好的事情,一族之长食言会被天下人耻笑,难道您希望我步后尘?看,天空中那么多飞翔的海鸟,它们都是精卫女神的化身,我和它们一样向往自由、渴望自由、爱好自由,未来——我将勇往直前,不再畏惧!”
海鸟,无数只海鸟盘旋在空中,它们在空中掠过一道道精彩的瞬间。
浓烟滚滚的海面,依稀可见晶蓝的波浪。
海蜃的坚韧与美丽,以及千万年屹立不倒的海岩巨石,我们都应该学会更坚强罢。
黑色的丝绸长袖被风吹成了海浪形状,阿妈转过身去,站在丹砚威面前蓦地开口,沉重交代道——
“对你的一言一行负责任!”
当即,全身虚弱无力,哪怕是轻微点头也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的丹砚威竭力答应她:“全力以赴!”
注视他一眼,阿妈收回全部目光淡定地走开。
阿妈终于答应了,我不禁感到万分惊异,眼睛瞬间睁大些许,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错了,但是……不会错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眼见阿妈即将抽身离去,我飞快叫住她——
“请等一等,阿妈!”
出于本能,面前的华贵女人停下来,转过身望着我,我有些木然,接着不知说什么好……不是不知道,是想对她说的太多太多了,尤其是千言万语句感激……
这时候,所有人惊呆住——
双膝跪地,双手交叉分别贴住肩膀,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我庄重地匍身向阿妈行了三个感恩礼。
从小,但凡海蜃任何一人都会的最基本礼仪——
左手代表敬畏的神灵,右手代表慈爱的父母,双手合礼代表全心全意、像用自己的生命珍爱如神一般珍贵的父母。
此时此刻,阿妈的眼中久久徜徉着一种难以言语的情感……原来我在她的心中,正如她在我心中一样弥足珍贵。
全体族人紧跟着一齐跪下,没有一个人懈怠。
“起来,以后的路还很长,得由你自己走完,别在这一刻让自己气短!去花市念书、找老师、和谁在一起……我想,这些我已无力干涉,你必须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我们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在身边保护你,一切全靠你自己。但是,只要你遇到什么困难,这儿所有人都会张开双臂给予你拥抱,包括我和你的阿爸。去吧,去花市。”
说完一席话,阿妈半转身去,藏在眼里的忧伤缓缓地流露出来。
而我,依然学不会她那唯美华丽的坚强,任由泪水夺眶而出,在所有人面前哭成一个小孩子。
丹砚威极力睁着双眼浅浅地望着我们,眼皮渐渐耷拉盖住明亮的眼睛,他的目光既寂寥又忧伤。
绵长的海岸线,一片伤逝的烟波从天际转至眼前,散开来,变作海鸟的翅膀,幻化成梦想的形状。
获得自由的男生们揉着手腕激动跑过来,大家狠狠拥住丹砚威,激动神情溢于言表,阿辉来到夏晴与丹砚威面前,哭成孩子似的狠狠抱住他俩,其他人紧紧抱作一团,这种友情不被感动……真是毫无理由。
朋友们有力地扶住他嚷嚷着快送到船上去,一艘豪华霸气的私人轮船正停靠在不远处的海岸边,上面有着最齐备的生活物资及专业人员,技术一流的医生正在轮船上随时应急。
“啊,他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跪下来,有种毛骨悚然的可怕感觉!!!”
“瞧瞧他们身上的服装,和我们汉族人穿的不一样~~~~”
“为什么要跪着,这里是海蜃吗??好想现在就回去呀……”
……
正当气氛一片祥和时,一阵唧咕声从不远处传来,几张不太熟悉但并不陌生的面孔——为首三位穿着A大校服,胸口佩戴耀眼金色徽章的头号大人物——褚蔺涛、康美婧、谈际冉,以及身后十多位同样佩戴金色徽章的学生会干事齐刷刷出现在眼前!!!!!!!!!
这些人来这里有何贵干?????
只见康美婧用一块质地上等的丝帕掩住鼻子,美目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发现了前方围抱在一起的男生们,她立即伸出一根涂抹成金色指甲的手指提示身穿黑披风的学生会长,褚蔺涛顺眼望去,惊讶地张大双目,无法置信!!!
“阿冉,处理一下。”
听见会长的指示,瞧见眼前画面的谈际冉保持笑容从容点头,发现我,立即将全部目光锁定,并且开口询问道——
“你是花秋时同学吗?”
“是的。”
一脸茫然的我承认道,他愉快地对褚蔺涛露出大功告成的笑容,转脸面向我,从身旁干事手中接过一张昂贵羊皮纸张念道——
“关于本校E.L.D.一级生花秋时同学的退学申请,由于此申请尚未得到学生会批准,更无校长大人的签字批准,故此请花秋时同学回A大继续上学——A大学生会特此公布!”
呃……什么情况???
我满脑子都是问号,却又很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阿妈扫视一眼前方的学生,经过他们前方径自离开了。
我不由得捂住嘴唇抑制心中涌出的伤感,阿爸来到面前将我扶起身来,我一起身,族人们便跟着一道起身,学生会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
阿爸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水,依旧像从前一般亲切且故意地掐掐我的脸蛋,拍拍我的肩膀笑道:“孩子,勇往直前,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噢。和他们一道回学校去吧,用你宽广的胸怀交换别人的尊重,你做得到,好孩子。别担心我们,我和你阿妈会好好的,和他们回去吧。”
简短交代完毕,阿爸与阿三、阿四叔马不停蹄地赶去处理事宜。
学生会的人像一批新到达的旅游观光客,好奇地走来走去,没有握旗帜的导游带队,队伍却显得格外整齐,真是训练有素,只是没有瞧见那头胖胖的苏韭菜。
我独自一人站在悬崖上,愣愣地望着周遭一切,泪水洗刷着面庞,胸口盛满无限思念。
夏晴走过来挽起我的手臂催促一声:“秋时,我们走吧。”
被半拖着一路走去,我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不远处的前方果真停着一艘豪华轮船,我惊讶地仰起头来粗略打量一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和夏晴简略讲明几句便朝海岸另一个方向跑去,夏晴站在岸边大声叮嘱道——
“我这就上去叫他们等你,不过你绝对要坐我家阿辉的轮船哦~~记得快点回来!!”
“好!!!”
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跑着,跑着,终于看见了——
一只体长一米三多的海豚搁浅在沙滩边沿,身上几处流血伤口令人心痛,几名族人正在对它进行紧急救援,我心急如焚地冲过去,抱住它的背忍不住流下了温热的眼泪……
“对不起,请原谅我,对不起……”
我失声痛哭着,轻抚它的后背慢慢走到跟前。
停住双脚,一双冰冷却目不转睛密切注视海豚伤势的眼睛令我猛然一惊,一身上等质料的整洁服装,弈溟缓缓转过脸来,望见我,他的眼中蓦地出现一丝惊诧。
我们,怎么会如此碰巧在此相遇呢。
差点忘记他也是学生会一员,虽然没穿校服佩带金色徽章,服装较随心,但是学生会副会长却是他在A大拥有一席之地的独特称谓。
只是我们这样的碰面似乎有些吃惊呢,因为海豚而泪流满面伤心的我,因为海豚而聚精会神凝视的他,因为看见泪流满面的我,面部悄然发生细微变化的他……
不动声色地望着我,弈溟似乎永远都很冷静,而我却不在乎地在他面前无意表达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你怎么了?”他开口询问道,盯住我的目光丝毫不移转。
“我……没事,”赶忙擦一把眼泪,我摇了摇头,忽地抬起头继续对他打一声招呼,“弈溟,你好。”
他怔了两秒,很快地动动嘴角想笑,始终还是没有笑。
注意到海豚似乎动了几下,紧接着又安静下来,我失望地紧贴住它,泪水默默流淌下来。
他静静地站在前方看着我,忽而好心安慰我:“它只是受伤而已,不会有大碍,我会祝福它的。”
呃……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天真,但我依然感激地望着他:“谢谢。”
“不用。”他语带冷淡回应道。
被他的目光一直注视,我哭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打住眼泪,我温柔地摸了摸海豚光滑的外表,忽然奔向海边用手掬起一捧捧的海水朝它身上浇去——
“对了,一定不能让它变得难受!骑士,水,你最喜欢的水,睁开眼睛来喝一点吧!”
这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弈溟突地眼神发生改变,盯住我,一种莫名的、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渗入我的心中。
渐渐地,我手中的水从指缝间一点点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