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医生成了高危职业,尤其是急诊,那些家属和病人刚开始还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医生每天出诊前,都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如果你恨一个人,就送他去中国当医生;
如果你真的热爱医学,就去中国当医生吧!
雪很大,机场跑道已经关闭了。
武明训的飞机还是平安降落了,这是跑道关闭前的最后一个航班。据说是因为飞机上有一位要客。武明训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和钟立行一块儿取了行李从出港处走出来。雪大,路滑,车开得很慢,武明训的车经过出租车等候区,无意中抬头,却看到仁华医院心外科的副主任王冬正在上一辆出租车。王冬也看见了武明训,一怔,却没有打招呼,低头钻进车里。车开走了,武明训来不及多想,打开手机,往医院打电话。江一丹的手机关着,可能在上手术,他打医务处长严如意的电话,也关着,难道也在手术?他有点担心,再打给副院长陈光远,陈光远听见他的声音,顾不上寒暄,急忙告诉他,医院出事了,死了人,家属在急诊室闹事,把刘护士长打了。武明训急令司机想办法超车。雪大路滑,加上堵车,好不艰难回到仁华,一进医院大门就看到急诊室前停了一辆警车,他知道情况严重了,拉开车门就往急诊室跑,围观的护士看见武明训,纷纷一边叫着武院长,一边让开路。
突然闪光灯一闪,武明训下意识地捂住脸,回身寻找光源。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小伙子正对着他拍照。武明训大声叫着:“谁呀?拍什么拍?”“记者,我姓叶,这是我的记者证。”小伙子说着递上证件。武明训抓过证件看了一眼,扔了回去:“别拍了,没看这儿正乱着。”说着往急诊室冲。记者边后退边对着武明训的脸不停地按快门,武明训急了:“你怎么回事,跟你说了不让拍,你怎么还拍!”上前就抓对方的相机,两人扭打起来,记者不停地按快门。
钟立行冲过来,一把推开记者,武明训把相机抢到了手里。
叶惠林喘着粗气看着武明训:“你要干什么?想打架?”
武明训拿起相机,抽出记忆卡,把相机扔还给叶惠林:“我是这个医院的副院长,你明天到我办公室拿你的记忆卡!”说完向急诊室冲去。
武明训进了急诊大厅,看见到处是惊慌的患者、围观的医生护士,还有一队警察。他的心一下提起来,天呐,麻烦大了!何大康从里面冲出来,一把扯住他:“武院长,你别进去!这个时候你绝对不能出现在急诊室里。”他拉着武明训到了背人处,飞快介绍情况:刘敏被家属关在了抢救室,警察在做工作,手术室同时开了三台手术,两个车祸病人,一个孕妇。孕妇伤势没大碍,但已快临产,严如意在守护。其中一个车祸病人伤势不重,但另一个车祸中受伤的出租车司机头部重伤,内出血,脾脏已经摘除,心跳停止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复跳,
心外的人都不在,只有丁海在。他恳求武明训赶快去组织抢救:“这边有我,再说人已经死了,先顾活的吧!”
武明训飞快地想了一下何大康的话,迟疑着后退了几步,拉着钟立行向手术室跑去,是的,人已经死了,先顾活的吧!
武明训冲到手术室外,扔给钟立行一套刷手服,自己先冲了进去,江一丹看到他,愣了一下:“你回来了?”钟立行跟了进来,江一丹看到他,惊喜地叫道:“立行?”钟立行向江一丹点头,微微一笑。
钟立行在门边站着。看见武明训,丁海急忙介绍:“伤者头部有伤,何主任已经做清理手术,有内出血,脾脏已经摘除,出血已经止住了,内脏已经没有明显损坏,心脏还是不能启动,已经停跳了一小时四十分钟了”武明训走过来观察伤者:“别急,再观察一下,看看是不是有隐性出血,还没有发现的。”
钟立行在门边走来走去,听到武明训在说病情,他有些焦虑不安。显然,医生的本能让他有些冲动,但他知道这不是他的战场,走动中,他看到水龙头在滴水,他走过去,动手把水龙头关上了。
手术室内,武明训低头在查看:“到底什么地方在出血?”用手去翻,突然一股血冲上了他的脸,他大声叫着,“不好,心脏,心脏!快,快!立行!快!”
钟立行听见“心脏”这两个字,就像士兵听到了冲锋号,大步冲了过来:“止血钳!止血钳!”手术室的人迟疑了一下。
武明训大声叫着:“止血钳!快,快!”
护士长急忙递上止血钳,武明训边操作边叫:“赶快给他手术服!手套!”
护士长递上手套和手术服,钟立行戴上手套,穿上手术服,冲过来。武明训让开身位,钟立行低头查看着,随即说道:“心脏主动脉破裂,缝合线!镊子!”
护士长有些发愣。丁海递上了镊子,缝合线。
钟立行弯下身开始缝合主动脉,动作十分迅速。
江一丹建议:“立行,开旁路吧!”
钟立行道:“来不及了!快!帮我止血,血液回收,我要用最快的速度缝合!”
他自己都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回到了仁华,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手术台上。而他自己根本来不及多想。
警察和医护人员全部挤在急诊室外。过道上还有打点滴的病人,醉鬼躺在一张担架床上呼呼大睡着,手上还挂着点滴。
门关得死死的,警察在外边叫着:“赶快把门打开,我们是警察!”
死者丈夫烦躁地大叫:“我不管你们是谁,人死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何大康焦急地敲着门:“这位家属,请你听我说,我是急诊室主任,有什么问题你跟我说!”
里面却没有人应声,只听到家属对刘敏的喝骂声。
何大康悲愤不已,对警察说道:“警察同志,这样下去要出问题的,你们赶快想办法吧!”
警察迟疑了一下:“对不起,这种情况下我们警察也不能硬来的!”
何大康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高声叫着:“赶快把门打开!不然你自己负责!”
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刘敏要去接电话,死者家属把她按在椅子上。
何大康和医生们听到电话铃声都涌向门口。
何大康冲着里面喊:“120急救中心的电话,赶快接!”
刘敏挣扎着甩开家属,拿起电话:“这是医院!”家属冲上来要抢电话。何大康急忙对刘敏喊:“让他们打到1882,我们医院总机转1882……”
刘敏对着电话说:“请打1882分机……”回身对何大康喊着,“有两个车祸病人,还有一个心脏病的”
病人家属抢过电话:“仁华医院是杀人医院,别往这儿送病人了!”何大康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暴怒地一拳打在墙上,拿过一个输液用的架子,奋力打破门上的玻璃,伸手把门打开,冲了进去。家属狂暴地冲过来:“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何大康奋力冲过去,拉起刘敏往外冲,家属跟着追打,急诊室的医生和实习生冲过来,把何大康和刘敏拉了出来。刘敏跑了几步,就晕倒了。何大康急忙扶起她:“刘护士长,刘护士长!”
家属全围了上来,冲过来还要打,医生们围成了人墙。
警察急忙冲上来拉住家属。
何大康背起刘敏就往外跑。他老泪纵横。斯文扫地!情何以堪!昔日的白衣天使怎么就成了别人手中待宰的羔羊!
他刚跑到门外,一辆黄鱼车停在了门口,车上跳下来一个浑身湿透的中年男人。
男人哭着冲向何大康:“大夫,我儿子晕倒了,他有尿毒症……”
何大康急忙对周小白喊道:“赶快把刘护士长送走!”把刘敏交给周小白,何大康冲向黄鱼车,车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她正悲伤地叫着孩子:“欢欢,醒醒,我们到医院了,快醒醒!”
何大康看看孩子,病得很重,急忙向中年妇女解释:“医院有病人家属闹事,你们还是赶快转别处吧。”孩子的母亲从车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大夫,孩子已经快不行了,求你们无论如何救救我孩子,他得了尿毒症,武明训武院长给他看过病,求你们了!”何大康心如刀割,急忙扶起女人,走过来看看孩子,病人面色浮肿,闭着眼睛。
他回身吩咐周小白:“赶快把把材料室腾出来,紧急抢救,紧急透析,先稳定病情再说。”说着动手去扶王欢,“天呐,这孩子身上全湿了,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叫救护车!肾病可是最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