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乐家超市前台，沈嘉雨腰间别着对讲机，正在服务台忙碌着。一些顾客拿着收银单，正在排队开发票。
还有一些顾客拿着有质量问题的东西，正在交涉退换货。乐家超市是一家大型卖场，客流量比较大，每天营业额最低在100万元以上。
沈嘉雨正在处理退换货，她拿起对讲机喊了起来：“请百货部科长到服务台来一下，这里有个顾客买了一双拖鞋，价格标牌没了，你过来确认一下，是不是我们卖场的。”
对方立即回话：“好的，我马上通知百货科长过来。”
沈嘉雨将对讲机重新插在腰间，继续处理其他顾客的事情。这时，防盗器突然鸣叫起来了，沈嘉雨让面前的顾客暂时等待一下，朝防盗器走去。
防盗器边上站着一个老年男性顾客，手里拿着一瓶果汁，一袋凤爪，嘴里不断嚷嚷着：“东西我已经付过钱了，我没有拿你们超市的东西。”
沈嘉雨走过来，看了看老年男性顾客手里的食品，让他重新经过一次出口，防盗器再次鸣笛叫了起来。
沈嘉雨用手指了指旁边：“请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老年男性顾客被旁边一个男保安推着，身不由己地朝办公室走去。到了办公室，沈嘉雨善意提醒他：“你再想想看，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是忘记付款了？”
老年男性顾客摇了摇头：“没有了，我的东西全部付过款了。”
沈嘉雨来回走了几步，打量着老年男性顾客：“你买了几样东西？”
老年男性顾客把手里的东西举到沈嘉雨的眼前：“我就买了两样东西，这里有收银条，不相信你看。”
男保安瞪了一眼老年男性顾客：“看什么看，你放老实点，现在拿出来，比最后拿出来好。”
老年男性顾客声音有点不自然：“我真的什么也没有拿，不相信的话，你们搜我的身。”
男保安高声叫道：“我们不会搜你的身，防盗器不会无缘无故地叫的，我们还是希望你主动点。”
老年男性顾客继续坚持：“防盗器自己要叫，我有什么办法，我没拿就是没拿，它叫是它的事儿！”
这时，沈嘉雨忍不住了，拉了拉老年男性顾客的衣角：“你的衣服怎么穿斜了，也不知道拉好。”
沈嘉雨轻轻拉了两下，衣服里“哗啦”一声响，掉下几样东西。男保安立即拾了起来：“还不老实，这是什么？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衣服里还有什么，全部拿出来！”
老年男性顾客紧张地看了看，不做声了。沈嘉雨一把掀起他的衣襟，一套棉毛衫插在他的腰间，男保安随手抽了出来。
沈嘉雨摇了摇头：“胆子不小啊，超市成你家的老鼠仓了，想拿什么拿什么。”
这时，对讲机响了起来：“沈主管，你到服务台来一下，一个顾客有急事等你处理。”
沈嘉雨“嗯”了一声，关闭对讲机，对男保安说：“你在这里处理一下，我去下服务台，注意方式。”
说完，沈嘉雨转身离开，朝服务台快速走去。
下午三点，终于熬到下班时间了，沈嘉雨去办公室换了一身衣服，拿起背包正准备离开，手机响了：“喂，是哥啊，什么事情？”
电话是沈嘉铭来的：“妹，现在有空吗？”
沈嘉雨点点头：“有啊，哥，我马上下班了。”
沈嘉铭继续说：“我今天只做了一台手术，比较清闲，想和你去茶社坐坐。我在医院，马上开车过来接你，好吗？”
沈嘉雨“嗯”了一声：“好的，我在超市门口等你。”
二十分钟后，沈嘉铭的小车停靠在都市放牛茶社门口，沈嘉雨和沈嘉铭同时下车，一起朝茶社走去。
两个人坐下后，点了两杯茶，沈嘉雨看着沈嘉铭：“哥，你和嫂子什么时候结婚？洛洛天天在家问我，说给你们做花童。”
沈嘉铭打了个哈欠：“还结婚呢，不能谈了。”
沈嘉雨疑惑地看着沈嘉铭：“怎么了，嫂子不愿意？”
沈嘉铭摇了摇头：“哪里啊，人家是没有婚房结不了婚，我们是有了婚房连婚都结不了！”
沈嘉雨越来越疑惑了：“哥，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沈嘉铭眼神疲惫：“其实，妹，你不知道，我和晓轩不提婚房的事，我们都很快乐，自从大姑给了我们婚房后，矛盾就开始产生了。”
沈嘉雨洗耳恭听：“什么矛盾？有婚房你们就可以结婚了，多好。大姑给你们买了婚房，也不用爸妈操心了，以后也不用你们还贷，这么好的事情还有矛盾？我真不懂了！”
沈嘉铭唉声叹气：“一切要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现在的问题是，没婚房可以延续爱情，有婚房不能延续婚姻。”
沈嘉雨又听傻眼了：“哥，你不要和我绕来绕去好吗？我天天在超市和顾客玩嘴皮子，听得多了，头都闹大了，你直接说什么情况吧。”
沈嘉铭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大姑不是给了我们一套婚房吗？妈多了个心眼，在房产证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爸妈上门提亲那天，晓轩她大姨直接要求我们在房产证上写上我和晓轩的名字，她爸说起码要写上我的名字，她妈直接对晓轩说，不写她的名字就不领结婚证……”
沈嘉雨连忙摆手：“哥，停停停，妈在房产证上写自己的名字干吗？”
沈嘉铭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沈嘉雨惊诧地张大了嘴：“你难道不问妈？大姑给你的婚房，写她的名字算什么呢？”
沈嘉铭苦笑道：“问过，等于没问。”
沈嘉雨“嗯”了一声：“妈怎么说？”
沈嘉铭摆了摆手：“妈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把我骂回去了，还顺带着晓轩也骂了一通。”
沈嘉雨“哦”了一声：“大姑知道房产证姓名的事情吗？”
沈嘉铭摇了摇头：“我没有问过大姑。”
沈嘉雨把茶杯朝桌子上重重一放，引来不少人回头注视：“哥，你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关心，还指望谁帮你啊？大姑给你买婚房，肯定就是送你的，是不是？既然送你的，话语权就应该在你这里，现在，房产证在谁的手里？”
沈嘉铭摊开双手：“房产证在妈手里。”
沈嘉雨哈哈大笑：“哥，你是不是还在哺乳期？准备一辈子不断奶了？说实话，我原来没有结婚的时候，对孝子的印象特别好，总觉得嫁个孝子是自己一辈子的福气。可是，结婚后，我发现孝子是最没有立场的。只要婆婆和媳妇闹矛盾，孝子最先考虑的肯定是婆婆的感受，而不是媳妇。我家传辉就是，所以，哥啊，你现在要想清楚了，是做孝子，还是做逆子。”
沈嘉铭继续摇头：“妈把我们带大不容易，我怎么能不做孝子？说白了，房产证在谁的手里无所谓，妈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妈的，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吗？”
沈嘉雨用手轻轻拍了拍桌子：“得得得，不要对我说一家人，谁和谁是一家人啊？你太幼稚了！你看我家传辉，没有结婚的时候，和你说得一模一样，什么我妈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妈的，婚后呢，他妈的就是他妈的，你的就是你的，一点不含糊。去年我们买车钱不够，拿了他妈5万块，你知道吗？照样打欠条，现在一个月还不是乖乖还2000吗？什么你的就是我的，少来了，听了就一肚子气！”
沈嘉铭表情惊讶地看着沈嘉雨：“不会吧，妹？传辉他妈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沈嘉雨乜斜了一眼沈嘉铭：“不是传辉他妈能做出这样的事儿，保不准妈也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天底下做婆婆的，都是一个心眼儿，这点绝对错不了，我算看透了。不是我要说妈什么，如果她是一个好婆婆，房产证她根本就不应该拿，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写。她这不是制造你和嫂子之间的矛盾吗？”
沈嘉铭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妹，你对老婆婆似乎有偏见啊？是不是你婆婆干涉洛洛做花童，你怀恨在心了？”
沈嘉雨鼻子“哼”了一声：“一码归一码，这是两码事，我是就事论事。你说，你们现在还没有结婚，就弄出这么一码子事来，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沈嘉铭皱了皱眉：“妹，我现在很头疼，大姑什么东西不能送，偏偏要送婚房？送辆小车也好啊，不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吗？”
沈嘉雨扬了扬手：“哥，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问题是你太没有原则性了，大姑给你的婚房，你就要自己做主。你明天就把房产证要过来，让妈把名字改过来，不就行了吗？”
沈嘉铭尴尬地笑了笑：“你以为妈是你啊？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爸一辈子让着他，奶奶一辈子给她骂破了头，我还能怎样啊？”
沈嘉雨斜了沈嘉铭一眼：“既然你什么主意都拿不了，那你今天叫我来干什么？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清闲啊？洛洛明天要去做花童，我还得去给她温习走步。我是担心你，带着这么大的负担，每天上手术台病人的生命安全吗？”
沈嘉铭继续苦笑：“挨一天是一天吧，最近科里准备提升一名科室主任，上面看好我，不过，我给房产证搞得都没有心思去参与竞争了。”
沈嘉雨突然瞪大了双眼：“哥，你千万不能因为房产证这事儿，把自己的前程断送了，事业和家庭对男人一样重要。我明天带洛洛做完花童，回家去看看，再和妈谈谈。”
沈嘉铭连忙摆手：“别，妹，你不要再和妈提房产证的事情了，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吗？”
沈嘉雨站了起来：“怕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要得罪最多也就得罪妈一人，妈要恨也就恨我一人。”
沈嘉铭坐着没有动：“妹，我心领了，不过，求你千万不要插进来。我马上开车送你回去，明天我要做3台手术，难度比较高，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沈嘉铭说完，站了起来，呼唤服务员埋单。两个人走出茶社，沈嘉铭开车把沈嘉雨送到小区楼下，掉头回去了。
回头的路上，沈嘉铭放慢了速度，一边开车，一边拿起手机，一个信号拨了出去：“喂，晓轩吗？”
我正在家里看电视，随手打开手机：“嘉铭，有事吗？”
沈嘉铭继续说：“我爸今天晚上回南京了，给你带了块手表，你到我家吃晚饭吧？”
我犹豫了一下，不想去，不去似乎又不大礼貌：“好吧，我一会儿过来。”
沈嘉铭“嗯”了一声：“我刚才送我妹回家的，我马上绕道过来接你吧，省得你打车过来了。”
我点了点头：“好吧，我准备一下，你到我家楼下后给我电话。”
沈嘉铭“OK”了一声，挂断手机。老爸走过来，对我挤了挤眼睛：“又要去赴鸿门宴了？”
我伸了一个懒腰：“什么啊，爸，你就会瞎说。”
老妈跟过来一句：“我告诉你啊，晓轩，你去赴什么宴我不管，不过，房产证上不见你的名字，结婚证就别想领！”
我看着老妈：“妈，你又来了？”
老妈走到我面前：“什么叫又来了？你这个丫头怎么就不知道好歹呢？
我这是在提醒你，免得你以后后悔了，找不到哭的地方。”
我没有说话，回头去自己的房间，换了一套衣服。老爸跟过来，低声说：
“晓轩，老大不小了，该出手时就出手，知道吗？”
我看了老爸一眼，没有做声。这个世界全部乱套了，让我彻底无语了。
原来是老爸不急老妈急，现在是老妈不急老爸急。
至于我嘛，现在也急不起来了，结婚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能左右的事情了，只能随便他们怎么折腾了，我还是边走边看吧。
反正已经剩下来了，也不在乎继续剩下去了。临出门的时候，老妈一直目送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期盼。
我知道，做父母不容易，看着老爸老妈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和头上越来越多的白发，我的心里确实不是滋味。
下楼后，我直接去了小区大门，沈嘉铭的小车喇叭连续叫了三声，我快步走过去。三天没有见到沈嘉铭了，我思念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沈嘉铭推开副驾驶座的门，我径直坐了上去。沈嘉铭用力踩动油门，小车掉头后，飞了出去。
我通过透视镜看着沈嘉铭，他的神情看起来比较疲惫。因为房产证的事情，我们两个人都有点尴尬，国庆节长假也没有怎么见面，各自闷在家里。
沈嘉铭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伸过来，拉住我的左手。他的体温很快传给了我，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爱情，是一种流动的温暖，和时间相隔多久无关。我看着沈嘉铭说：“旅游结束了，你爸今晚从香港回来？”
沈嘉铭看了我一眼：“是的，我爸说今天晚上的飞机到禄口机场，具体几点到南京还不知道，我没有问。”
我“嗯”了一声：“那你怎么不去机场接你爸？”
沈嘉铭笑了笑：“不用，我大姑派公司一个男秘书去接了，不用我操心的。”
我“啊”了一声：“你大姑想得真周到，如果谁做了她的儿子，一定非常幸福了。”
沈嘉铭摇了摇头：“我大姑没有儿子，一直拿我当儿子待，不然，她怎么会给我们婚房呢？”
提到婚房，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了。沈嘉铭把手从我的手上拿开，小车继续开，开了大约500米远，吃了一个红灯。
我看着前方，保持着一种微笑的姿势。沈嘉铭看了看我：“最近几天想我了吗？”
我回了一句：“那你想我了吗？”
两个人一个也不说“想”，彼此对望着，然后哈哈大笑。20分钟后，小车到了清凉门小区楼下，沈嘉铭和我刚下车，便看见前面一辆小车里，沈飞歌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接着，蒋宸鸣离开驾驶座，打开车门也走了出来。他转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取出行李箱，对沈飞歌说：“沈叔，我帮你提上去吧？”
沈飞歌连连摆手：“不用，谢谢你，我自己提上楼。”
沈嘉铭一眼看见老爸，立即迎了上去：“爸，你回来了？”
我也跟过去，叫了声：“叔叔，回来了？”
沈飞歌回头看见沈嘉铭，喜出望外：“哈哈，小子这么巧，来，提行李。晓轩，我给你和嘉铭带了一对情侣表。”
沈飞歌说完，和蒋宸鸣挥手道别。沈嘉铭回头看了看蒋宸鸣，问老爸：
“他就是男秘书？”
沈飞歌答道：“嗯，你大姑公司的秘书蒋宸鸣。”
沈嘉铭“哦”了一声：“大姑公司人才济济啊，连秘书都长这么帅！”
父子俩一边走，一边唠嗑。我跟在后面，到家后，奶奶过来开了门，司沁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下子跳了起来：“哎哟，沈飞歌回来了？”
沈飞歌点点头，笑道：“嗯，我回来了。”
司沁宁走过来，一把抱住沈飞歌：“你真能飞，才几天工夫，就从香港飞回南京了。”
沈飞歌哈哈大笑：“不是我能飞，是飞机能飞。来回双飞，也不要我走一步路。来，嘉铭，把行李箱拿过来。”
沈嘉铭一把拉过行李箱，拖到茶几旁边。沈飞歌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行李箱上的挂锁：“妈，你过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一个玉佩。”
奶奶慢慢走了过来：“飞歌，我不是叫你不要给我买东西的吗？省点钱给嘉铭装修婚房啊！小两口马上就要结婚了，怎么又给我买东西了？”
司沁宁看了奶奶一眼：“妈，儿子孝敬你，买了就拿着吧。装修婚房也不缺一个玉佩的钱，再说，结婚证还没有领，装修急什么？”
司沁宁说完，朝我白了一眼。我的心提了一下，把脸扭向奶奶装呆。这个时候，除了装死，我还能做什么？
沈飞歌继续从行李箱里拿东西：“嘉铭，晓轩，这是一对情侣表，来，给你们买的，喜欢吗？”
沈嘉铭接过情侣表，转身递给我：“快，晓轩，过来戴戴看。”
我伸出手，戴上了那块女式情侣表，看了看，样式不错，对沈飞歌说：
“谢谢叔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