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看着衣着光鲜坐在亭子里的珠云，眼梢微挑，举手间是我无法言喻的风流妩媚。我藏在灌木后面，本是想见一面很久未见的爹爹，却看见了这让我不太懂的一幕。
“哎哟，”珠云轻声叫一下，轻抚着凸起的腹部，“小家伙动了一下。”
爹爹伸出手放在云姨娘的肚子上，“我来摸摸。”
爹爹脸上浮出惊讶的表情，“真的动了。”
“若是生了男孩，就叫致柯，女儿叫致云可好？”爹爹拥着珠云，反握着珠云的手，轻笑道。那时的我懵懵懂懂不知致柯致云和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同，现在想想也只是用心与不用心的区别。
“老爷取的都喜欢。”珠云说。
我看着爹爹温柔地看着云姨娘，珠云半倚在爹爹怀中，也这般回应那眸中深情似的望着爹爹，眼带羞情。
“老爷很久没有去夫人那里了，府里都传我巴着老爷不放呢。”珠云小声说，“今夜不必陪珠儿了。”
“你知我一直是心悦你的。”爹爹怜惜地抚着她的脸。
“夫人那里，”爹爹顿了一下，“不去也无碍。”
珠云为难道，“夫人是正室，老爷这不是叫夫人下不去面子。我还有春言，不碍事的。老爷还是去夫人那边吧。”
爹爹很久没说话，沉默之后回了一声，“也好。”
爹爹离开后，我正准备离开，却见珠云看着爹爹离开的方向，脸上看不出神情，却意外让人觉得遥远。
“事情怎么样了？”珠云问身边的春言。
“都做好了，没有人发现。”春言递过一个小瓷瓶，珠云不动声色的接过来，手一翻转藏进了宽大的衣袖。
珠云沉默很久，最后低头呢喃道，“用这个能把握住老爷的心吗。”
“……”春言没有说话。
“若是不曾放在心上，就不会有……”珠云抚摸桌上娇艳的花朵，脸庞藏在阴影里，沉郁的让我心慌。
“强烈的独占欲望了吧。”
那朵花在珠云手中握烂。
那天晚上，珠云落红了，听说险些小产，本该睡在娘亲那里的爹爹，最后整夜待在了云姨娘身边。
次日，娘亲眼下脂粉盖不住的青色，依旧端庄温婉地使唤流苏备了药材，带我去看望云姨娘。
我忘不了珠云虚弱地靠在爹爹怀里，爹爹看不到的眼眸却放肆地挑衅娘亲。
娘亲白着脸，却还要嘘寒问暖，在爹爹面前不漏声色。
看着那一幕的我低头不语。
我疑惑着。
珠云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变了。
那时我不懂，这个变化皆因情这一字。
心中生情，便开始尝到世间的苦楚。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几日后，我在花园拦住了‘身体好转出来走动’的珠云。
“为什么？”我抿着嘴，疑惑的问。
“大姑娘说什么，妾不太懂。”她一如往常的轻笑着，明媚地晃了我眼。
我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来，“那天我看见了。”
“那个瓷瓶。”我补充道。
“你看到了？”珠云款款靠在长廊的栏柱轻笑着。
“为什么呢？”我问。
“谁知道呢。”她漫不经心的回答我。
不是这样的，我有些生气。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那个在祖母屋里点香的珠云，和成为爹爹的姨娘之后的珠云大相径庭。那个温柔问我是否冷的珠云仿佛就在袅袅的熏烟中模糊了，透明了。
珠云靠近我，近到我恍若又闻到珠云身上带着的熏香，让人安心。
“大姑娘重了些呢。”珠云抱着我站在栏柱上，颤颤巍巍地站在栏杆上，周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触不到，我唯一能抓住的只有珠云。
只被珠云抓着。
在点燃的熏香里温温柔柔地笑着的珠云。
被那双指尖还沾染香气的手拥着我珠云。
我贪恋的珠云。
我一个人的珠云。
“我很喜欢大姑娘呢，”珠云温温柔柔地笑着，我还没回过神，珠云松开了手，用力的将我推下。
“扑通”一声，我掉进水潭中，事情发展的太快，我什么反应也没来的及做出，呆呆着看着珠云离我越来越远，被水远远阻拦，扭曲成我看不清的一样。
隔着水，珠云扭曲的脸冷冷的俯视我，那些冰冷的水混杂着另一边遥远的声音灌进我的口，我的鼻，我的耳，夺走我的呼吸。
“可我更喜欢老爷只有我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