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气氛登时一紧。
陈锁匠微微扫了一眼诸僧,淡淡地说道:“看来我们兄弟想要轻易从这里走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听闻贵寺的金刚伏魔阵和十八铜人阵名震天下,无人能破,我兄弟二人倒是想要讨教讨教。”
慧正“哼”了一声,沉声说道:“对付尔等宵小之辈,何须如此劳师动众,老衲一人足矣。”
陈锁匠笑笑,朝慧义说道:“师弟,你上去请慧正大师指教下。”
慧义也不多言,朝前走了几步,向慧正拱了拱手:“请大师指教。”
慧正瞪了他一眼,怒声喝道:“叛贼,无耻之徒!”话毕,随即踏步一拳击出,暗夜中仿若闪过一道阳光,周边观战之人居然在瑟瑟秋意中感受到一丝夏季火热。
慧义见状,也不闪躲,也是一拳直击,口中轻喝:“好个‘大日拳法’。”此拳无声无息,与那大日拳在空中一碰,一道狂风凭空而生,卷起二人身周无数落叶,竟是势均力敌。
石后的向横天看的伸舌不止,眼中闪过一阵狂热:“我靠,比电视上的武打片还好看,这个世界上居然还真有武功这种东西。哇,要是我学会了就好,那以后还不横着走……”意淫的同时,心下却是后怕不已。前段时间他和小莫以无知、无畏、无惧的“三无”勇敢精神,几乎把寺中的人都得罪了一遍,幸好和尚们都讲究修身养性,没人与两个小孩子计较,不然随便哪个猛人给他们一下,他和小莫就要到西天如来佛祖那打零工去了。
场中慧正大为光火:“好个贼子,居然偷学我寺绝学‘少阴拳’。”
慧义不屑一笑,冷笑道:“绝学?呵呵,一群井底之蛙。”
慧正听闻,更是恼怒,大日拳法全力展开,一拳一招犹如推山凿井,势大力沉,施展到极处,黑夜中仿佛升起一轮朝日。慧义的拳法恰是相反,拳势悄无声息,飘逸如风,肘撞拳击,招招料敌先机,不过数招,慧正已是左支右绌,难以抵挡。
慧方和慧智对视一眼,心下间不由暗暗担忧:“那块千年不知用处的‘星陨玉’到底是何物?值当此人如此天赋,还要隐姓埋名,潜进寺中。不过十年,一套‘少阴拳’居然使得这样奇幻飘渺,深得拳中精义。慧正苦心练习‘大日拳法’三十几年,居然不敌。或是说这二人另有图谋?”
正思索间,场上胜负已分。只见慧义左手一个冲拳直朝慧正前胸迅猛击来,慧正竖掌用力横格,方一接触,发觉此拳空空荡荡,竟无丝毫力道,心下一惊,不及思考,慧义右拳已到眉前,急忙回劲力挡,却仍是挡了个空,心知不好,但已用错了两次劲道,内息跳窜,尚未回气,慧义左拳已化虚为实,如毒蛇般击中慧正右肩,这一拳却是力聚而凝,只听“喀嚓”一声轻响,慧正的右手软绵绵垂了下来,竟是脱了臼。
周围一片静默。慧正缓缓退了几步,脸色胀红,心中郁怒难平,却也是无可奈何。自己技不如人,虽右臂受伤,但并无大碍,显是对方留了手。正在难堪之间,只见身后伸过来一支手,在慧正的右肩上轻轻一推,只听“喀”的一声轻响,脱臼的右手已是接上。慧正扭头望去,正是慧智,心中不由一惭愧。慧智朝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师兄不必介怀,慧义师弟乃少有的武学奇才,进寺不过十年,‘少阴拳’已练至如火纯青的境界,加之拳法克制,师兄不过输了一招,实已难得。”慧正虽知这不过是宽心的话,但心中亦是好受了许多。
慧智转身朝慧义朗声说道:“慧义师……”慧义不待他说完,僧袍一挥,傲然说道:“在下玄微!”石后的向横天心中愤然想道:“原来这个妖僧真名叫玄微,真是一个古怪的名字,死妖僧,不,应该叫死妖人,看他阴里怪气的样子,说不定还是一个死人妖呢!”心下不禁惴然不安,这个人妖玄微的功夫这么好,那个陈锁匠是他什么师兄,岂不是功夫更好,要是和尚们打不过这二人,那他和小莫岂不糟糕之极。当下心中急思脱身之策,但心慌之下,一时之间哪有什么好的主意。
慧智眼中异色一闪,继续说道:“原来是玄微施主。刚才那一招‘少阴三幻’实是精妙之极,小僧见猎心喜,特来领教一二。”
玄微斜倪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并不答话。
周围僧众看他如此冷傲,不禁一片哗然。原来这十年来,慧义在寺中谨小慎微,为人和善,与寺中诸人关系颇为融洽,不想一旦暴露了真实身份,居然是如此的目空余子,心皆忿忿不平。
慧智微微一笑,跨步上前,随手一拳,犹如烈日升腾,正是“大日拳法”的起手招式“东乌飞升”。众僧看他用的是被对方克制的拳法,不禁“咦”一声,待他一招使完,却又情不自禁的“哦”了一下,满场都是“咦”“咦”“哦”“哦”之声。
原来慧智这一招“东乌飞升”不但资工潇洒大方已极,劲力更是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比之慧正的至刚至阳实是高了一筹,“大日拳法”所能达到的完善之境,在这一拳当中表露无遗。眼见慧智第二招“日照大地”一般的精妙之极,比之他第一招,实难分辨到底哪一招更为佳妙,众人不禁高声喝了一声彩。
但此时的玄微却脸色肃穆,压力大增。方才他一看慧智出手,就心知不妙,但对方使得是被自己克制的拳法,摆明是要替慧正讨回刚才那个面子。他生性高傲,这十年来为了心中大计不得不卑躬屈膝在这寺中与这些凡俗之人周旋,早已不耐,今日终得偿所愿,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所以虽知对方拳法高深,但却也是不惧,仍是展开“少阴拳”与之对敌。但数招之后,已现败势。要知他刚才能胜慧正,正是占了“相克”和“巧”之势。慧正拳法至刚至阳,勇猛无匹,但刚极易折,招法之间容易留下破绽。玄微恰是用相克拳法,以巧破力,叫慧正小小的吃了一个亏。只是慧智的“大日拳法”刚柔并济,招式圆融顺畅,且数招之后,慧智的出拳加倍迅捷,拳力之间隐带吸力,玄微不由自主地已经与慧智硬碰了好几招。每对拳一次,玄微的脸色就青白一分。“少阴拳”本就讲究潇洒如风,来去自如,在运动中寻敌之破绽,一击制胜,如此硬桥硬马,实非“少阴拳”所长。
旁观的陈锁匠不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知如此下去,玄微必败。但自己这个师弟从小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若是此时自己出手相助,反而落得一个埋怨,只能见机行事了。
正犹豫间,只听场上“砰”的一声,激战中的两人已是分开,玄微“蹬”“蹬”“蹬”地朝后退了三步,脸色铁青,右手软绵绵地垂在身旁。众人不由惊呼一声,原来慧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居然也将玄微的右手打脱了臼。
向横天看得不由大爽。口中嘟嚷着:“你个死人妖,叫你狂,叫你傲,叫你满嘴放大炮。还对我们兄弟俩使妖法……嘿嘿,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吧!”心下一阵大乐。
慧智轻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承让!承让!得罪!得罪!”
玄微却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言不发。想当年,像慧智这样的人物,就是再来成千上百个,他伸出一个手指头就可以全部摁死,连近身都休想,更莫说伤他。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己居然被这样往日看都不看一眼的小人物给打伤,伤虽不重,却令自己颜面全无。玄微细想之下,心中愈是羞忿难平,身子一震,只听“喀嚓”一声,右手已然接好。羞怒之下,心中一横,就待使出一些极易留下后患的手段出来。
“师弟,不可!”身后传来了陈锁匠焦急的叫声。
玄微一凛,心中顿时清醒了几分,自己虽然还有手段没使,但若非事不得已,万万不可在此界中显示,不然影响到自己的大计,则得不偿失了。想到深处,玄微终于压住出手的冲动,缓缓地退回到了陈锁匠身旁。
陈锁匠嘉许地看了他一眼,朗声朝慧智说道:“大师武学精湛,陈某佩服!不如就由陈某来领教大师的高招。不过在此之前,陈某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
“请说!”
“陈某若胜,如何?若败,如何?”
慧智微微一笑:“陈施主若败,弊寺也不为难。只要陈施主将‘星殒玉’和陈虎、陈熊兄弟俩交出,但凭二位离去。”
向横天听到这,心下不禁有些感动:“这漂亮的眼镜和尚还惦记着我和小莫,不错,不错,可以当兄弟。”浑然不觉得别人愿不愿意当他们兄弟还是两回事。
“陈施主若胜,”慧智稍稍踌躇了一下:“若是他事,按理说弊寺也应让二位离去。但‘星殒玉’乃我寺重宝,陈虎和陈熊也不过是二个不懂事的孩子。所以,所以……说不得还要请小僧的几位师兄向陈施主讨教讨教!”
陈锁匠哈哈一笑,向前跨了一大步,嘲讽道:“好一个南少林!听闻少林七十二绝技中有‘金刚不坏’神功,练至化境,全身刀枪不入;不想贵寺居然将此神功发扬光大,各位大师连脸皮都可以练到这种境界,佩服!佩服!”
此言一出,周围僧众一片骚动。
少林、武当向为中华武术翘楚,自有傲娇。虽因地域不同,南、北少林各有纷争,但在维护少林的声誉上却是并心同力,少有分歧。不想今日遭此羞辱,性子沉稳些的,只是低头默诵经文;有那性子暴躁的,已是出言反击:
“你个贼胚,到我们寺里来偷东西,居然还敢说这种话?”
“有种你别动,看我不一拳打你个满脸开花!”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出言相辱?”
……
人声鼎沸,一片混乱,更有甚者,已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要好好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匹夫。
慧智和慧方对视了一下,脸上都浮现一丝尴尬。如此死缠纠结,于南少林的威望实是大大不利,但此物事关重大,万万不容有失,所以再不堪,硬着头皮也要做下去。
慧智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佛音清越,周围杂音戛然而止。
陈锁匠森然道:“如此,陈某来领教下大师的少林绝学!”
此时,向横天突然发现陈锁匠朝后面的玄微偷偷地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