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子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身体往奇妙的方向扭曲,一边的脚断掉了,从腹部到胸部有着巨大的裂口,身体里有些东西掉了出来……
看上去惨不忍睹,她还可以走动,虽然身体的一半损坏了,但并不是致命的。
“小英子?”蓝奇发出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那是有如大地撕裂一般的尖叫。
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
在小英子看来,好像周围没有别人了,失了魂一样,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躺在雪地上的蜗蜗,他仍旧昏迷着。
绿小野只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蓝奇脸色突然大变,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小英子蹲在蜗蜗身边,轻轻地抚过他的背壳,突然一把掀开,而她露出不正常的笑脸。
她的另一只手拔出了尖刀,笑容立刻被阴霾笼罩了。
一刀刺穿了蜗蜗的胸口!
一声轻轻的、痛苦的低吟,蜗蜗醒了。在震惊中,瞪大了双眼,然后僵硬地停止了动弹。
一瞬间,空气静得不再流动。
蓝奇剧烈地发抖,体温好像从脚下流走了一样,那张脸随时都会哭出来,强烈的冲击贯穿全身,他的心好像被人用力捏碎。
“不!不!为什么会这样?”
听到蓝奇濒临绝望的声音,绿小野怀着随时都会被恐怖压垮的心情望着这一切。
“你为什么要杀他?”蓝奇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到小英子跟前,一把抓住她。
“我……”小英子像失去灵魂的木偶,任他摇晃,目光满是忧郁,“我干了蠢事……恶魔小鬼也给了我两个选择,如果杀了蜗蜗,立刻恢复主人的健康,还会放了我。我不在乎放不放我,我只要主人……”
一道光芒从天而降,使她生生地噎住了话语。
“我给过你这样的选择吗?”恶魔小鬼从耀眼的光辉中现身,瞥见蜗蜗的尸体,那张童稚的脸露出了伤透脑筋的表情,沉思起来。
小英子挥开别人的手,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她努力跑过去,跌倒在恶魔小鬼脚边。她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腿,仰视他,哀求他:“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杀了他,主人就不用再受苦。你还亲自放了我,你忘了?”
“我会叫你去杀一只蜗牛吗?我又不认识他,真是奇怪了,我竟然不知道有一只蜗牛怪混进我的地盘。”恶魔小鬼狐疑地说,“居然敢偷我的雪橇车。”
小英子紧绷的心弦断了,几欲昏厥,“你别耍我了,恶魔小鬼!”
蓝奇把蜗蜗的保护壳重新盖回去,却发现绿小野假装昏睡。
“你见到我了?”恶魔小鬼问。
“没有,但是听到了声音,是你,没错。”小英子硬气十足地说。
“难道你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去骗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对你承诺过两个选择。”他的语气有些不善。
恶魔小鬼虽然善变,但是不屑撒谎。
“也许是管家假扮你!”蓝奇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闭嘴,不许诬蔑管家。”恶魔小鬼变得阴沉。
通常这个时候不要惹他,连伤心至极的小英子都噤若寒蝉,绿小野甚至屏住了呼吸。这是一个可怕的时刻,千万不能让他动气,保持沉默,只要挨过去就好了。
偏偏蓝奇的眼里只有悲伤,他要为蜗蜗讨回公道,“蜗蜗是你的朋友,他知道管家的秘密,他是为了救你才死的,你被管家蒙蔽了!”
“蜗蜗?我的朋友不叫蜗蜗,很早以前我们已经是陌生人了,那个家伙又在鼓吹什么,你都信了?”恶魔小鬼向蓝奇逼进了两步,再次警告他,“别再犯糊涂,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两个人,一个是我爷爷,一个是管家。”
恶魔小鬼的声音里好像注入了魔力,蓝奇感到不对劲,抬手去挡,两人之间有少许的空间被声音震动了。
接着,蓝奇右手上的手指齐刷刷地离开了右手,掉到了雪地里。
五根手指齐根断掉了!
恐惧在弱小者心中蔓延。
蓝奇发出了痛苦的叫声,但恶魔小鬼马上让他安静下来,命令他说“不可以发出声音!”
诡异至极的力量控制着蓝奇,似魔音穿耳,他竟然真的发不出声音,只能睁大了眼睛,盯着自己掉了手指的右手。
冷,骤然变得更冷的寒流,几乎冻住他的伤口。
绿小野猜测肯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也没有偷眼瞧看的勇气。
“肯定是有人假扮你,不然怎么会这样?”小心谨慎的小英子轻轻地握住恶魔小鬼的脚,生怕他跑了,再也见不到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哀求他还主人健康的身体。
“没人敢假扮我,你是焦虑过头,产生幻听吧?”恶魔小鬼强大的自信,让蓝奇愕然无语。他没有狠心踢开她,而是小心地把她拉开。“哎呀,这副模样了,还想着主人的死活,真是不要命的布娃娃。我比较欣赏忠心耿耿的人,算是对我胃口,你的愿望我可以满足。”
小英子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同虚脱了,瘫倒在雪地上,泪水盈湿了眼眶,疼得昏过去了。
恶魔小鬼看也不看绿小野,吹了一声口啸。
雪狼拉着雪橇,踏雪奔来。
他带上残破的布娃娃,不用驾驶,雪橇便腾空飞起,如一道流星,消失在天际边。
“喂,你干什么?”绿小野不再装了,看到伙伴疯狂的举动,除了不赞同,还很纳闷。
蓝奇背着蜗蜗,蜗牛壳早已随环境变得雪白色。他沉痛地呼吸着,一脚深一脚浅,脚下传出“咯吱咯吱”的积雪碎裂声。
“蓝奇,你疯了,你要背着尸体去救人吗?”绿小野气呼呼地追上前,伸手横在他面前。
“他是我的朋友。”蓝奇不理他。
这时,绿小野才发现他的右手,没有手指,倒吸了一口冷气。
漫天飞雪几乎把人裹成了雪人,他们离目标也越来越近了。
“绿小野?”蓝奇忽然转过身看他,表情透着疑虑。
“什么事?”他问。
“我该信任你吗?”蓝奇一本正经地说。
“怎么了?从何说起。”
“既然你是逃出来的,为什么恶魔小鬼没有惩罚你?不像他的性格,他好像不喜欢违背他的人。除非他给了你两个选择。”
绿小野神色微变,这话似乎戳中了他的心事。他用平静的口气说:“就算有,我当然选你呀,我不会背叛你。”
“是吗?”蓝奇笑了笑。
绿小野忽然快步跑到前方,拍着手说:“看呀,我们快到天梯了!”
蓝奇挺了挺腰,仰望着如彩虹一般绚丽的天梯,有些神往,仿佛那是通往美好世界的甜蜜通道。
脚下的雪地突然运动起来,他们完全僵住了。
周围也翻动了,好像有什么重型机器要从地下钻出来。
轰隆隆巨响,平坦结实的雪地瞬间拱起,像喷泉一样升高——
一升几千米高!
周围也隆起了高高低低的山脉,眼前成了一座大雪山。天梯就在雪山顶部。
雪地被抬高的同时,他们从变得陡峭的雪坡上滚了下去。
整个人滚成了雪人。
同时从雪山上站起来的还有几米高的真雪人,它们不仅阻止两个小伙伴爬山,还拔掉看到的松树,踩烂脚下生命顽强的绿草。
“你退下,我来对付。”绿小野把蓝奇护在身后。
“小心。”蓝奇仍然背着蜗蜗,把雪人的举动看在眼里,一时捉磨不透。
钢针枪在绿小野手上转了几圈,他吆喝一声“武器变形”,随着“咔嚓咔嚓”的响声,变成了一根甩棍,类似伸缩警棍。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甩起棍法,如同孙悟空耍金箍棒。
飞速抡起,上下左右,来回摆动,很快打飞了几个雪人。
雪人被击中,瞬间崩塌,如棉絮般飘飘散落。
然而,他们轻松不起来。
更多雪人从雪中神秘地拱起,密密麻麻,把他们团团围住。
“怎么办?”绿小野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打不完,雪人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一定有弱点或者其他,从进入魔法花园开始,我发现所有的怪兽都不是完美的。你再坚持一阵子,我再观察观察。”蓝奇给他打气,抚平他的忧虑,也在给自己加油。
看着伙伴奋战在一线上,累得手脚疲软,几次被雪人弄伤。
就算被白花花的雪光伤得两眼泪流,蓝奇也不敢闭眼休息。
一个个雪人倒下,又上来一群,好像永无止境……
蓝奇突然惊恐,只感觉希望的曙光从眼前消失,仿佛瞬间沉入无底的深渊。
他看到了什么?
绿小野变成了冰雕!
雪人不仅凶猛,而且寒冷。绿小野的面部结上了一层白霜,身体和四肢也被白雪覆盖住了,一动不动。
“只要再坚持一下子,我看出逃脱的办法了,绿小野,不要死……”蓝奇流出绝望的泪水,声音哽咽,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看破。
不停冒出的雪人,像地狱的使者,准备把蓝奇拉入死亡的恐怖地带。
它们咧开的大嘴,仿佛正在发笑,讥笑他的无能。
凄凉包围了蓝奇。
痛苦没有远去,反而重叠,那是他几乎不能承受的痛。
绿小野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那般英勇无敌。
蓝奇跪在他身旁,泪流不止。
脚尖开始结一粒粒乳白色的东西,正在往身上诡异地蔓延。
死亡的阴影罩住了周围。
滴下的泪珠冻结了。
一个奇怪的声音落进了耳朵深处,像尖叫声,蓝奇顿时从内疚和伤痛中振作起来,担忧地望向山顶。难道安吉拉遇到了不测?
他没时间思考,更没时间伤怀,雪人像城墙一样围在身边,用手掌结出皮球大的雪球,投向他。
天上仿佛下起箭雨,杀气飘荡,像海水四溢。
蓝奇把蜗牛壳往下一拉,整个人都被罩在里面,蜗蜗几乎被挤进了壳里面。
噼里啪啦,背壳犹如遭受了雷击闪电,但是他没有伤到一点儿,因为蜗蜗的保护壳宛如安全的避风港湾。
之后,雪人没了动静,一个个慢慢地隐入雪中。
不是它们好心,而是蓝奇躲进白色的蜗牛壳后,它们眼里只有白色的。而白色,雪人视为同类,所以一旦看到除白色以外的东西就会主动攻击,包括地上的一草一木。
蓝奇把自己紧缩成一团,小心翼翼不让自己露出来,抓着绿小野一只脚艰难地拖往山顶。
到了目的地,他已经累得目光发飘,眼睛生疼,直不起腰来。
休息片刻后,蓝奇把冰雕拖上了天梯,不敢放在雪地里,担心被其他什么雪地怪兽拖走。
终于来到牢房旁。牢房没有门,只有一扇窗,透过窗望去,里面有一间小一点的牢房,小一点的牢房里有更小的牢房……层层叠叠十几层内,在最最里面的牢房里应该关押着安吉拉。
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安——”背后冒出来的人把蓝奇的声音生生地截住了,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竟是安吉拉!她严肃地瞪眼:“你拉一座冰雕干什么?背上什么东西?这么多行囊,还能跑来救我?简直莫明其妙。”
“你逃出来了?”蓝奇呆呆地问。
“幸亏,我从来没有指望过别人,这才逃得出来。而且我非要逃,否则爷爷就有危险了。”她脸上充满了斗志和不甘。
“这跟安爷爷什么关系?”
“究竟有什么恩怨,我是不知道。总算被我掘到这个秘密,恶魔小鬼要利用我吸引老爷子,然后对他不利。”安吉拉恨得咬起了洁白的牙齿。
“谢谢你在危急时刻唤了一声,把我唤醒了,救了我一命。”蓝奇说。
她的回答,让蓝奇一惊。
“什么时候?我没有叫唤过任何人,我正在逃跑,哪敢发出一丁一点儿的声音啊,你耳朵出毛病吧?反正你来之前,我没有出过声。”
“难道听错了?”蓝奇挠着后脑勺,感到费解。传进耳朵的尖叫声又是什么?
“那个冰人,赶快给他解冻。”安吉拉盯着绿小野若有所思,她看出蓝奇的心思,“这家伙死不了,体质很特殊。”
蓝奇高兴坏了,并跟她解释,绿小野是动漫人物。
“倒是你自己,两腿冻伤了,再不治就废了。”安吉拉看到他的右手,眯起了眼睛,鼻子忽然发酸,泪腺变得热热的,“你的手……”
蓝奇用笨拙的左手接过疗伤药,感激地笑着,反而顾左右而言他,“这药能不能治嘴上的伤。”
“你没看到我嘴上的伤也没好吗?即使抹了药也要三个星期才能痊愈,直到看不到伤痕,也得一个月吧。恶魔小鬼给我们缝嘴的针有魔法力,所以不可能好得那么快。”她的唇边确实还留着难看的伤疤,好像被点了一圈的小黑痣一样。
“怪不得嘴唇总感觉又麻又痛。”蓝奇摸着嘴唇,一个个微突的小圆点结痂,令他不快。
安吉拉面露难色,不由转过脸去,果断地开口:“我们不能一起走……”
说到一半,她没有说下去。
蓝奇总是最善解人意的那一个,他笑道,毫不勉强,“我不会拖累你。”
“好,我先走了。出去后,再来救你们。”安吉拉强烈要出去的心意,蓝奇看得清清楚楚。
遇到自己的亲人可能陷入危难,当然最先考虑。他深切明白,为了家人可以不顾一切,自己也是。
安吉拉刚跨到天梯,眼睛掠过一丝阴影,宛如窥伺着未来似的,她瞳孔深处的知性光辉增加了亮度,形状姣好的眉间诧异地隐约地皱出直纹,然后望向绿小野的方向。
她一刹那惊讶,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