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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饥肠辘辘入江州,急寻夫人又出城

袁岳带着兄弟们一行人很快出了庐山,往西南方向急驰。大伙儿快马加鞭一气跑出了三十余里地,却不见岳夫人一行半点踪影,此时前方隐隐出现一座城廓。

袁岳茫然四顾,忽见路边一位椎夫挑着一大担木柴,正擅悠悠地迈着大步往前走。袁岳纵身下马对樵夫抱拳行礼道,“老人家,请问前方是何城所在?”。椎夫五十多岁,身高六尺有余,穿一身蓝色长衫,须眉皆白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却很慈祥。他肩上挑了一担刚砍的木柴正准备进城去卖,见袁岳如此谦逊有礼,便立即答道:“江州城,壮士可是要进城?”袁岳道,“正是,只是我等急于赶路,没有官府文书,恐怕难以进城。”樵夫闻言哈哈一笑道,“壮士真是好运,既然今日遇上老夫,那就不是难事。老夫见你一身正气,一行人不像什么奸险凶恶之徒,打算帮你等一把,这城门口守卫与我颇熟,你等就随老夫一起进城吧!”

袁岳顿时大悦,双手一拱道,“多谢老人家,实不相瞒,我等一行人疲于赶路,早己人困马乏,不知附近可有休息之所?”樵夫道,“此地没有,待到得城中,客栈饭馆沿街随处可见,何愁没有休息之所?”“多谢老人家!”袁岳说罢躬身一揖。

樵夫一摆手道,“罢了罢了,你等随我来吧。”一行人随着樵夫缓缓地来到城门口,这是东城门,门口站着七八个士兵,一个个睡眼惺松的样子。

一位身高约七尺,三十岁左右,头戴铜盔,身披铜甲,脚蹬一双长筒战鞋的头领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条丈二蛇矛枪。见着袁岳等一行人和樵夫走上前来,这位头领厉声喝道:“站住,做什么的?”

樵夫笑嘻嘻地来到他身边,将一挑木柴往地上一放冲这位头领道,“哟,小丁啊,升官了啊,恭喜恭喜!昨天是王头在这儿,今天就换做你了,混得不错嘛!”叫“小丁”这位头领一见是樵夫,立即脸上笑容绽放,呵呵地道,“哟,张大爷,是你啊,你这是?”

椎夫一脸诚恳地道,“小丁啊,这一行人乃城西李老板夫人娘家的亲戚,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你瞧,他们这不是投亲来了吗?江州城啊有岳家军照着,大家都好过啊......”“什么,城西李老板?”小丁听罢立马变得恭敬了很多。“是啊,城西李老板!”樵夫点头应道。“既是李老板家的亲戚,放行!”小丁说着将手一摆,几位士兵见状立即闪到两侧,将道路让了出来。

“多谢丁爷!”袁岳微微一笑冲他双拳一抱行了个礼。“壮士不必客气,赶紧走吧”小丁说着也抱拳还礼。看来这位城西李老板不简单啦,要不这军头怎会如此顾忌他?袁岳心里想着,抬眼往城门侧看去,只见城门两边都张贴着岳飞父子和张宪欲图谋反被朝廷所诛的告示,袁岳心底陡地腾起一股强烈的冲动,真恨不得立马砍下秦桧的头来祭典岳帅等人的亡灵。蓦然间,岳夫人临行前嘱托他保护好银瓶小姐的一幕出现在眼前,袁岳那股狂躁的冲动瞬间散去,眼角翻起一层层泪花。

一行人随首樵夫,缓缓进了江州城。此时的江州城,静悄悄的,就像刚睡醒的婴儿那般祥和。大街上,摆摊贩卖的不多,行人也是三三两两。樵夫见己将袁岳等人安全带入城,便道,“壮士,既已入城,我等就此作别,希望壮士好自为之,保重!”袁岳赶紧跳下马背,随手塞给樵夫一个钱袋道,“前辈,多谢前辈古道热肠相助于我等,晚辈无以为谢,这点心意还请你收下。”

樵夫把眼一瞪道,“我说年轻人,老夫见你等有难出手相助,可不是为了钱。”袁岳双拳一抱道,“前辈莫怪,前辈以砍柴营生,生活必然清苦。你解我入城之困,我等众人感激不尽,理当报答。区区一点儿银两了表心意,还请前辈收下。”樵夫见袁岳如此慷慨,便不再计较,咳嗽一声道,“壮士禀性纯良,吉人自有天相,既然如此这银两我就收下了,壮士保重。”樵夫说罢挑起木柴往左侧大街而去,袁岳拱手目送道,“前辈保重!”

大街之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袁岳等人却无暇观看城内的风景,一个个只想着找个地方吃饱喝足,然后再追上岳夫人一行。只是这一路行来大伙儿都觉得有点儿蹊跷,这大街小巷只听得有人议论岳帅父子及部将张宪在风波亭遇害之事,却未曾听闻任何人谈及岳夫人,众人不免疑惑。

正骑行间,马车的右窗帘突然“啪”地一声打开了,老管家露出头来,冲袁岳道,“子安,小姐体力不支,我等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略作休息再走吧。”“是,老爷子!”袁岳答道,抬眼往周围一打量,路边正好有家饭馆儿。

“唷——”袁岳一勒马缰,冲兄弟们道,“大家下马,吃饭和补充干粮。”一行人纷纷下马,车夫鲁平一勒马缰,待车停稳便跳了下来,在一旁扶着老管家和银瓶小姐下车。早有小二迎上前来,热情地招呼道,“哟,众位客官,里边请.....”

兄弟们纷纷下马,各自拿好行囊,有小二上前将马匹拉去马厩喂料。一行人进入饭馆,就着三张八仙桌坐了下来。

“客官,你们要吃些什么?”一位小二走上前来冲众人问道。袁岳看了看老管家,老管家点点头道,“子安,这样吧,每人来一碗猪肉大饺,其它的你随便点吧。”“好,那就这样,每人一碗猪肉大饺、两个馒头、两个黄糖包子。另外给小姐上一碗清炖土鸡猪心汤,一定要温的,不能太汤!”袁岳道。

“好咧,二十二碗猪肉大饺,一碗清炖土鸡猪心汤,四十六个大馒头,四十六个黄糖包子...”小二冲厨房唱道。没多大一会儿功夫过后,两小二便将袁岳等人所点的猪肉大饺端了上来。“众位客官,猪肉大饺来喽”小二唱罢,将一只只盛着猪肉大饺的碗放在了众兄弟面前。

袁岳等众兄弟己经赶了大半天的路,又饿又渴,就差没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见这一碗碗肥咕咕的大水饺,大家伙儿馋得直吞口水。兄弟们饿得如此狼狈,袁岳顿觉于心不忍,便冲大伙儿喊道,“众兄弟,吃吧,别干等着!”“子安,小姐那份还没来呢,先等会儿吧”鲁平答道。“是啊,等小姐那份端上来咱们一起吃”,兄弟们纷纷应道。”

此情此景,感人肺腑啊,两道晶莹的泪水倏地从银瓶小姐秀丽的双眸掉落下来。昨日得知父帅与哥哥还有张叔叔于风波亭遇害,她顿时绝望,伤感之下奔向东院纵身跳进井水里,打算追寻父帅而去。哪知老天不绝于她,就在她命悬一刻之时子安纵身跳下井来,将她救起。自己寻死不得却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井水呛在肺里撕裂般难受,最终落得个昏昏沉沉身体虚弱四肢无力。

“唉——”银瓶小姐轻轻叹了一口气,抬眼看着袁岳。井水有四丈余深,子安不顾生死从井里将她救起,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而这个恩人待她就像亲妹妹一样。当她吐出积水清醒过来扑在子安怀里痛哭一场过后,才发现这个比她大十一岁的马官,居然是那么的忠诚可靠,有他在身边她心里很踏实。这一路为追上岳夫人而急驰颠簸,她也感到很困很饿,很想吃顿饱饭。袁岳给她要了一碗清炖土鸡猪心汤,那是她昔日在帅府时母亲时常炖给一家子喝的,想起来也让人觉得心底儿暖暖的。

银瓶小姐想到此处,抬头对袁岳道,“子安,让大伙儿先吃吧,别再等我了。”“是,小姐!”袁岳应道。“小姐的汤很快端来,大伙先吃罢”袁岳催促道。“来喽!一碗清炖鸡肉猪心汤,四十六个大馒头,四十六个黄糠包子!”袁岳话音未落,小二便唱道,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待把吃食放好,小二冲袁岳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有劳小二哥将我等众人的马匹用上等精料喂好,再准备一些干粮!”袁岳道。“好咧,客官!”小二说罢,转身去到屋后。

“吃吧,小姐!”袁岳劝慰道,看到银瓶小姐拿起筷子,他心里也暖暖的。袁岳知道,从今往后,他肩上担的担子可就大了,大家伙儿的生活、平安和前程这么大一档子事儿全落在了他肩上。袁岳想着心事儿,手上却没停,拿起筷子扒拉着水饺,呼呼地吃着。水饺热气腾腾的,一碗饺子下肚,袁岳顿时觉得精神了很多。

众兄弟早己饿得不行了,面对一碗猪肉大饺,个个开始了狼吞虎咽。还好袁岳给每人叫了两个大馒头和两个黄糖包子,要不就大家伙儿风卷残云般一顿猛吃,估计连碗底儿都得啃下去。看到大伙儿一个个吃饱喝足的样子袁岳很开心,他第一次彻底让大家吃了个饱,而这仅仅是往后大家一起生活的开始呢。

银瓶小姐吃完鸡肉猪心汤,苍白的玉颜上飞起一片红晕,整个人精神多了。兄弟们己经吃过饭了,一个个静静地休息着。岳帅遇害家人逃亡这件事对众人的打击太大了,大家一时半会儿心里填堵也是很正常的。正在这时两位小二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为首那位冲袁岳道,“客官,这是你们要的干粮,我们这儿就只有这些了。”说罢将两人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将纸封打开。

袁岳探身往前看了看,原来纸封里面是烤薯条、炒麦、烧饼和油炸鬼。估其份量而言,也足够袁岳一行吃上一两天。袁岳道,“多谢小二哥,这己经不错了,多谢!”小二笑嘻嘻地答道,“客官不必客气,只是不知客官带这么多干粮,可否带水?”“水?”袁岳一愣,众兄弟闻言也面面相觑。

小二连忙解释道,“小店特意为长途跋涉的客人准备了一种特制竹筒用以装水,可挂于马鞍上,一竹筒水可喝一两天,不知众位客官是否需要?”“要——”袁岳还没答话,几位兄弟便齐声答道。袁岳接着道,“还请小二哥给我等众人每人一个竹筒水。”“客官真是爽快之人,容我俩去去就来。”说罢两小二纷纷转身去了后院,不一会儿各自抱来一大捆竹筒。

“这里面的水是我俩刚刚灌入的,新鲜干净无毒,客官大可放心饮用。”两小二一边向众位兄弟发竹筒水,一边解说道。袁岳道,“如此甚好,多谢两位小哥。”

众人把竹筒水收了起来,袁岳道,“小二哥,结帐。”为首这位小二赶紧跑过去柜台前拔动着算盘,不一会儿便答道,“客官,七十二文钱。”“七十二文?”袁岳一愣,这才想起来大伙儿急于赶路,竟然忘了准备铜钱。袁岳从身上摸了一把,拿出一块碎银给小二道,“我等没有铜钱,这块碎银可够付帐?”。小二一见满脸吓然,心想这岂止七十二文钱,这碎银足足可换两百文啦。小二可是个老实人,连忙摆手阻止道,“客官,够,够,多了,多了......”袁岳一脸诚恳地道,“够就好,多的就当打赏小二哥的吧。”小二接过那块碎银,摇摇头道,“客官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袁岳见这位小二如此诚实,便道,“那好,小二哥快去快回。”只见这位小二哥拿着碎银转身去了后院,不一会儿便手里提着一个黑色钱袋返身回来。他伸手将黑色钱袋递给袁岳道,“客官,这是找给你的一百二十文钱。”袁岳顿时一愣,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个多大的错,忍不住狠狠地自责着。袁岳内心在强烈地自责,脸上却没表露出来,他伸手从钱代里掏出十文钱递给小二道,“多谢小二哥相助,这点钱是赏给你的,还请小二哥收下。”这小二哥很是感激,躬身对袁岳行了个大礼道,“多谢客官!”说罢接过了袁岳给他的十文钱,放入自己兜里。众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一个个非但没有要责怪袁岳的意思,反而打心里佩服他的沉稳、仁义和豪爽。

西城门口戒备森严,左右两侧约莫站着二十五六个头戴铁盔身披铁甲的士兵,每人右手握枪而立,左腰侧挎着一柄单刀。一位年约二十六七岁、身高七尺的统领,头戴红缨铜盔,穿锁子铜甲,肩披一件红色披风,腰间挎着一柄斩马刀,正站在城门口左顾右盼注视着出入城门的人。

袁岳目光所及,顿觉这位统领并非泛泛之辈,心里隐隐捏了把汗。做为御马官,袁岳也曾屡次随军出征,可他的职责是养马驯马医马,真正与外敌短兵相接浴血拼杀的事儿,他很少干过。当他见到这位英姿飒爽的统领时,心里也不免打起了小鼓。他担心要是被这统领认出大伙儿,接下来将面临一场厮杀。可是大伙己然来到城门口,没有了退路。事已至此,只能静观其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要被识破大战一场,那就战吧,袁岳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就从西城门出去。

袁岳扭身冲马车道,“小姐,到西城门口了,你沉着点别出声。”银瓶小姐还没沉浸在伤痛中,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再理会。袁岳沉声道,“兄弟们,大家沉着点,见机行事,我等一定要保护好小姐出城去。”众位兄弟纷纷点头低声应道,“是!”一个个面色冷静,催马缓步向前走去。

那位统领见一行二十余骑走了过来,便将手中马鞭一扬,立即有四五个士兵呼啦啦地跑上前来。为首那位挡在了袁岳马前喝道,“站住,什么人,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全报上来?”另外三位士兵则走向马车,想要看个究竟。大伙儿都提心吊胆的,很怕露了马脚,不过神色却平静得让人看不出半点异样。

袁岳赶紧翻身下马,冲那位统领抱拳一礼道,“大人,我等乃城西李老板家的亲戚。我等从鄂洲而来为的是给李老板过五十大寿。如今寿辰己过,我等正准备回去。”“李老板过寿?”这位统领愣了一下,随即扭头喝问道,“王标,怎么回事儿?”拦着袁岳的这名士兵道,“禀告统领,这一行人从城西李老板府出来,欲回鄂州去。”“好,放行!”统领答道。袁岳打量着那位统领,似乎觉得有点儿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刚好那位统领一扭头看着袁岳,只见他猛地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掀起车帘的那位士兵见车里坐着的是一位老头、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位小女孩,根本没什么可疑之处,便道,“报田统领,查无异样!”“好,好,放行!”田统领说罢将手猛地一摆,示意众士兵放行。袁岳跨上自己的黄膘马站在一旁,待一行人走过之后,自己才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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