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不吃饭?”哥哥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我坐在床上,背对着他,看着窗户,房间里的一切都清晰的显现在那里,我看着哥哥,突然感到好难过。“笨蛋,你说,我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应该,不可能了吧!毕竟,我一点都没有之前的样子了!”
“小苡?”
我回过神,才听到哥哥在跟我说话。“啊?怎么了?”我的目光从窗户上房间的影子移到哥哥身上。
而哥哥的目光则从我的身上移到了窗户上的我的影子,眼睛就那么一直看着窗户上的我。
“你一天没有吃饭了!”我想要从哥哥的声音中找到曾最熟悉的感觉,却找不到,突然觉得很陌生,那是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同时也在拒绝那个我不熟悉的声音。
“你不饿吗?”
从窗户上我看不到哥哥的眼神,我很想知道那眼神是不是也是陌生的。
“饿!”我的声音很轻,好像在害怕我的声音不是哥哥曾最熟悉的声音。
“去吃饭!”
我看着哥哥的脸,好像也变得陌生了。
“不去!”我的声音更轻了,因为我发现我的声音也变得不一样了,对哥哥来说也是陌生的吧。
“为什么?”
我看着哥哥的衣服,不是哥哥以前喜欢穿的风格。很陌生,我没见过他穿这样的衣服。
“不想吃!”我好像都没有发出声音,就只有嘴唇在动。我害怕,害怕我的声音不是哥哥记忆中的声音。
哥哥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我。我轻轻地嗅着哥哥身上的味道,是一股陌生的气味。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哥哥,陌生了!
“笨蛋,怎么办呢?我一直都等着哥哥回来,可是,哥哥回来了,我却害怕了,因为他不再是我记忆中的哥哥了。我还想着肯定会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我还抱着期待,然而,期待的越多就越会让人失望,我放弃了寻找,我知道,再找下去,只会找到更多的陌生。我便会更加害怕。笨蛋啊,如果你也离开我,那么,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变得陌生?我不希望这样,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你去哪里,无论你要走多久,回来的时候,你还是你,不会改变?能不能答应我,否则,我害怕自己会适应不过来?”
哥哥坐到我的床上,把我抱住,我没有反抗,呆呆的望着窗户上的哥哥。
“笨蛋,现在有哥哥了,你不用再假装坚强了。现在哥哥会一直陪着你!”哥哥把下巴放到我的头上,看着窗户上的我。
“不是假装!”我倔强的回答,“不是假装!”我以为自己发出的声音很大,实际声音却很小。小的连自己都是勉强才听见。
“小苡!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他把头拿开,看着我。
“那要怎样?”我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着他。
“像以前那样依赖我!”
“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我看着他的眼睛,想要找到一些东西,却什么都找不到!我只好将目光移到窗户上。“我不再是那个什么事都会跑到你身边哭诉的孩子了!”我停了几秒,继续说“你也不再是那个会一直抱着我的哥哥了!”
“我还是!”他看着我,很肯定的说出了那三个字!
“不是了!”我露出微笑“不是了!现在的你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样子了!你的眼睛,声音,包括全部,对我来说变得很陌生!我找不到记忆中的感觉,找不到了!”
“你看着我”哥哥坐到我的旁边,把我的头转过来,让我看着他。我却并不想直视他的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他生气了。便抬起头,看着他。
“哪里不一样,哪里陌生了?你指给我看!”他盯着我的眼睛。
“哪里都不一样,哪里都陌生了!全部!”我没有任何表情,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诉说我现在的心情。
我们就这样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把视线移开。就这样持续了几秒,哥哥把他的手从我头上拿开,下了床,转身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笨蛋,连哥哥的背影都那么陌生!”门在哥哥的后面关上了,我看不到哥哥了,便将头转向窗外,透过自己的影子看着黑夜,好安静。
我走下床,走向自己的影子,然后伸出手,与她隔着玻璃相互触碰。“笨蛋,走吧!像以前那样!”我对着她微笑,她也露出了同样的笑!然后,我打开窗户,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旁边的窗帘随风摆动。我打开手机中的手电筒,向下面照了照,但是,光太暗了!
我突然想到既然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那那个也应该还在那里!我走到床边,打开桌子上的抽屉,然后露出了微笑,“果然还在这里!”
我拿起手电筒,现在看着它,感觉好小,是我长大了吧!我又回到了窗户前,向下面照了照,“还是一样,走吧,笨蛋!”我将手机放到衣服兜里,用嘴叼着手电筒,双手扶着窗户的边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体前倾,双手一松就跳了下去。
“我怎么感觉房子变高了!”我将手电筒拿在手里,揉了揉脚,“应该穿鞋的!”
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还好是二楼!呼”我关掉手电筒,“既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那就好了!”我不用手电筒,照着记忆中的路线走,从后面走到了前面。然后偷偷地从大门出去了,我看着自己身后的房子,开心地笑了。就在我转过身的时候,看到后面有人,我吓了一跳。
“是要和我去吃饭吗?”哥哥拿着我的鞋,站在那里,对着我笑。
我摸了摸胸口,“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
“等你去吃饭!”
我瞪着他,从他的手里拿过鞋子,穿在了脚上,“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我一直都知道”
“什么意思?”我看着他。
“意思就是从你第一次从窗户上跳出来的时候就知道!”
我惊讶的看着他,“我还以为没有人知道呢?”
“我们都知道!下次你应该换一个逃跑的方式了!”
“没有下次了!”我淡定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哥哥却拉住了我的手,”我饿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弄不开他的手,站在那里瞪着他。
“我要去吃饭!”
“你去吃啊!拉着我干嘛?”
“你陪我去!”
“我不饿!”
“那你看着我吃!”
我瞪着他,“我直接喂你得了!”
“可以!”他忍着笑。
“哪有你这样的!放开我!”
哥哥直接拉着我的手走了,“吃饭!吃饭!”
“你快点放开我!”我一直在喊,他却不理我。我急了!看着旁边有人,我就开始大喊,“啊!救命啊!我不认识他”
哥哥突然一愣,看到周围的人都看向这里,忙把我的嘴捂住了。笑着说,“我带你去见我爸妈,你害什么羞啊!快点吧,他们两个老人家都等着急了,刚刚还催我呢!”我摇着头,嘴被他捂住,发不出声音,周围的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便移开了目光,我瞪着他,示意让他放手。
他看到周围的人走远了,才放开我,一脸的得意。我咬着牙,瞪着他,最后只得妥协,跟着他走,还不忘踩了一下他的脚然后甩给他一个白眼。
说不饿是假的,一天都没有吃饭,我早就饿了,却还逞强说不饿。哥哥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我,不时地露出微笑。“你不吃啊!”我喝了口水,看着他!
“你喂我我就吃!”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吃,不想理他。吃完后,我拍着肚子跟在哥哥的后面,满足的笑了!
我跟着哥哥,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你回去吧!我要回去了!”
哥哥没有停下来,转头看了我一眼,“回学校?”
“嗯,我还要学习!”我低着头,看着他的影子,想起那时和他在夜里走,我总是会大笑着踩他的影子。想起自己那时的那副傻样子,不自觉的笑了,突然很想踩他的影子。
“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哥哥的影子在向前走着,我犹豫了一下,向前一步,踩到了他的影子然后偷偷笑了!
“要是让你走了,谁知道你还会不会见我?”我慢慢的跟着他,踩着他的影子,没有注意到他说话。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我。我当时在专注于踩他的影子,一下子撞到他的怀里,吓了一跳。
“你怎么停下了?”我疑惑的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肯依赖我,我就什么时候让你回去!”哥哥看着我,他没有微笑,一脸严肃的样子。
“我还要上课啊!”我看着他的眉毛,学着他的样子皱起了眉。
“不重要!”
“什么重要?”
“你!”
我知道和他争论是没有结果的,就不再说话!盯着地上的影子。影子一直没有动,我在心里祈祷,快点走吧!快点走吧!
哥哥看着我,拉住我的手,继续走,也不说话。我就这样一直被他拉着,然后看着旁边,感觉有点熟悉,我在记忆里寻找着与这里相同的景象,直到回到我逃出来的地方才发现,原来是我总是从外面回到这里的路线。
就这样,我又被哥哥带了回来,我坐在床上叹着气,然后从衣橱里找到睡衣,去洗了个澡,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进来的,躺在我的床上,我转身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
“你在我床上干嘛?”我推着他,要把他推下去。他却拉着我,把我拉到他的怀里,我慌忙地推开他坐了起来,手却还被他拉着。
“今晚和你睡!”他闭着眼。
“你说什么?你快点下去!我都长这么大了,怎么可以和你一起睡?”我用脚踹着他。
“我困了!先睡了!”他没有理我,说完这句话,睁开眼看了看我,又闭上了。然后笑了!
我又踹了他两脚,看他这样便不动了,盯着他看了一会,便继续望着窗外,“笨蛋,哥哥哪里没有变呢?哪里还有熟悉的影子呢?”我问着笨蛋,笨蛋没有理我,我看着窗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那样坐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哥哥正看着我笑,我揉着眼睛,“你笑什么?”
“你的睡相还是和以前一样!”
“以前什么样?”
“很可爱!”他忍着没有笑出来,我看着他的样子瞪了他一眼,“我要换衣服!你快点出去!”
我见他没反应,把他给推了出去,关上了门!自己靠着门呼吸,然后换好衣服,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去洗了洗脸,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被哥哥拉住了。“你怎么神出鬼没的!”我看着他,他笑了!“去吃饭吧”
我一想到要见到他们,便摇着头,“不去!我不吃!”
“去外面!”哥哥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我没有摇头,跟着走了。直到走出门口,我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看到他们。
“想吃什么?”哥哥看着我,我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要吃什么!
哥哥看着我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以前可是没等我说就会吵着说出来的!”
“因为以前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哥愣了一下,我歪着头,扯出微笑,“长大了才知道,没有人会一直陪着我,即使是哥哥。”
哥哥揉着我的头,“对不起!”
我摇着头,笑着说“哥哥没有错,错的是我,要是从一开始就不依赖你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花那么长的时间去适应你不在我的身边的生活。”
是啊,笨蛋,早知道哥哥会离开我的话,就不会再去依赖他,可是,那个时候,自己明明是知道他会离开的啊,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的去待在他的身边呢?你知道吗,笨蛋。
“走吧!”哥哥带我去了一家我曾经最喜欢的餐厅,到了那里,我发现一切又都变了样,“时间,过去的......很多吗?笨蛋,为什么,都在变化?”
我看着自己曾经最喜欢吃的东西,已经没有了胃口,以前的自己可是大口大口的吃呢!我无奈,很久没吃了,原来,已经不喜欢了。
“怎么了?不想吃吗!”哥哥看着我还没有动。我摇摇头,笑了笑,“还是吃吧!什么味道都好!”
从那里出来之后,我叹着气,“是不是换人了?味道不一样了!”看着哥哥点了点头,我对着他笑了。
“你还记得你经常让我带你去的地方吗?”哥哥突然问我。我愣了一下,然后在记忆里翻了翻,点了点头。哥哥拉着我的手,笑着说,“记忆是不会变的!它也不会消失的,它只是被你自己无意识的藏在了很深的角落,所以你才找不到它!不过,找不到,并不意味着它消失了,它还是存在的,就在你的心里!”
我思考着哥哥的话,然后去找记忆,既然它没有消失,那么我肯定会找到它,可是,如果不是消失了,那么,肯定是自己藏得太深了,因为我找不到了。
哥哥拉着我去了记忆里的地方,我不安的看着,害怕这里也是陌生的,我从哥哥的手里挣脱,然后跑到小喷水池那里,弯着腰,仔细的找着,哥哥问我在找什么,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认真的找。“笨蛋,那个还会不会在?我想要找到它,真的,很想!”
当我看到一个比那里的都大一些的石头时,我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手伸到池子里,拿了出来,看到上面的字,开心地笑了。
我把石头递给哥哥,看着他笑,“还好,还在!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竟然还在!”哥哥看着石头上的字,看着我,带着点疑惑,然后笑了,揉了揉我的头,“送给我吧!”我点了点头,“嗯”“笨蛋,还好,它还在!那个我刻着哥哥的石头!你知道吗,笨蛋,那一瞬间我好像找到了我以为消失了的记忆,突然有点开心!”今天真是很好的一天,我抬头看着蓝天,对着它笑了!
哥哥拉着我,带我去了很多地方,很多依旧留在我记忆里的地方。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因为我找到了记忆,虽然并不多,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够了!
我看着哥哥,突然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哥!”
哥哥笑了,摸着我的头,“回家吧!”
我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放开他。我好怕这样的感觉会再一次消失。“笨蛋,你说,还会改变吗?我还会变成别的样子吗?哥哥呢?还有其他人呢?会不会,在时间的长河中,换着一张又一张的脸!我好怕啊,已经开始习惯了,突然的改变会让我不知所措的!就像,我不知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适应,我的适应能力很差的!”
“哥,我想吃冰淇淋!”我抬着头,看着哥哥。
哥哥开心的揉了揉我的头,“等着,我去买!”然后就离开了,我看着哥哥的背影,突然什么都释怀了!“笨蛋,我,该放了自己了吧!一直以来,不让自己好过的人就是自己啊!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就放开自己吧!笨蛋,我是不是,可以做到?
哥哥拿着冰淇淋朝着我走过来,我想,他还是我的哥哥啊!那个被我藏在记忆里的哥哥!”真好,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