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承走出杜家大宅,在一处台阶坐下,头顶,皓月当空。
杜柳边踢着石子,边靠近言承,缓缓在他边上坐下,没有说话。
“圆月当空照。”
“小叫花,你每次都能说中,满月也告诉你今晚它值班了。”
“因为我能感觉到它的温度。”
杜柳就静静看着那张朝着月亮方向的面孔,在月光下,依旧是那个标志性的笑容。
微风吹着他们的脸庞,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言承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走?爷爷不是说会帮你的,你不再等等,那么晚你能去哪?”杜柳有点失落。
“我知道你们一家人对我的好意,我现在多多少少知道了自己家族的秘密,作为现在唯一的后人,我是该承担起这份责任了,走自己的路。”
杜柳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他如此认真,哪怕是面临生命危险,他依旧不一会就挂着笑容,她知道他今天肯定要走了,“那我送你出去吧。”
“傻瓜,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要去哪,你送我?”言承微微一笑,瞬间又收起了笑容,“我自己走吧,还有好多事没有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我们还会再见的。”
“真的?”杜柳好像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你不许自暴自弃,不许死!听到没有?”杜柳闪着泪光。
“我还有七八年的命呢,才不舍得没有娶老婆就见阎王了,嘿嘿。”言承走到边上的花坛,折了一根树枝,“杜大小姐,我们改日再见,帮我和阿姨还有老爷子告别哦。”言承没有等杜柳回应,点着竹竿消失在了夜幕中。
杜柳怔怔望着,也没有追赶,她想起这些天言承陪伴自己度过的日子里,这个嬉皮笑脸的男孩给自己带来的一次次欢乐和感动,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男孩,短短数日的相处,她看到了一个男人所有的担当,她不拦着言承,不是因为她不想拦着他,而是她知道男人有些事,必须要自己去做,哪怕这很难,很需要身边的人帮助,但是还是得自己面对,她理解这个双目失明的男人,他理解他现在的纠结,他本已经认命,决定从他这辈开始结束家族史,结束那个困扰千年的诅咒,但是爷爷说的故事让他不甘心,不甘心这样赴死,他不想屈服于命运,但是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很痛苦。
“小叫花,你放心!”杜柳笑了,没有人知道她笑什么。
大宅里,红姐推门而入,“董事长,他走了。”
“哦,果然没有看错他。”老爷子笑得有些捉摸不透。
“他看上去好像很悲伤。”红姐不解。
“你不会明白一个男人是嬉皮笑脸的时候比较消极还是满脸愁容比较悲观,他开始不干与命运了!哈哈!”
红姐没有再说话,她知道眼前这个老人是她永远只能俯首称臣的人。
路上,言承独自一人在夜幕中行走着,他本就对生已经失去追求,简单得过上五年十年,乖乖接受命运制裁,可是轮回鼎的消息让他不甘心屈服,诅咒本就不该降临到他的头上,不!是不应该降临到他们整个家族的头上,如果传说都是真的,他恨透了这个罪人,凭什么自己犯的错要后人来承担。如今燃起的希望却如此渺茫,轮回鼎?天下之大,他该去哪里找寻它?
走走停停,已是深夜,他又来到了那个巷子,那个摊位,在一张桌前坐了下来,胖子老远就看到了他,“哥们,今天一个人?今天都收摊了,什么风把你又吹来了?”
“无处可去,然后就走到这里了。”言承无奈一笑。
胖子拿起两瓶啤酒,走到言承对面坐下,用嘴巴咬开一瓶递给言承,“今天都已经收摊了,烤肉是没了,喝酒吧。”
言承接过啤酒,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老板,今天我可没有钱给你付账哈。”
“叫我胖子吧,老板实在听着变扭,胖子我还差一瓶酒,小兄弟见笑啊。”胖子也咬开啤酒,也灌了一口。
“胖哥是性情中人,活的如此潇洒自在,令人羡慕。”言承递上酒瓶。
胖子也不墨迹,和言承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小兄弟,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言承晃了晃空瓶摆在桌上,“叫花子我一无是处,眼瞎目盲,心有余力不足。”
“眼盲心不盲,小兄弟天赋异禀,不走过去,怎么知道前面是悬崖还是平地呢?”胖子随手又拿起两瓶,咬开递给言承,再自己拿起两瓶,缓缓喝了一口,“胖子我胸无大志,能睡个懒觉,睡醒摆个摊,挣点烟钱酒钱,心已足以。”
“大隐隐于市,胖哥说笑了,汉高祖刘邦不也是一市井无赖,不一样打下大汉朝万里江山?诸葛亮躬耕于南阳,乃一山野村夫,不也成就一代名相,流芳百世?”言承擦了擦滴着啤酒的下巴。
“哈哈,小兄弟你也真会说笑,胖子何德何能能与刘邦诸葛比拟?小兄弟真的太看得起胖子我了,哈哈”胖子也不给言承喘息的机会,递上酒就是干杯。
两人喝足了整整一箱有余,相见恨晚,相谈甚欢。都说中国人的感情是酒桌上来的这句话真不假。言承起身背对着胖子,挥了挥手,“胖哥今日之话,叫花子我一定铭记于心,谢谢胖哥款待!”
“从哪里开始就去哪里寻找。”胖子用力拍了拍言承的后背,言承后背温度骤然上升,背后图案轮廓竟然印在了他脑海里。
言承先是一愣,言承转身回头,胖子淡淡一笑。
胖子继续收拾着摊位,言承走远了。
这个方向是言承来时的路,他知道当年那个家,他确实应该回去看一看了,胖子说得对,想要知道答案,家里是最应该去的地方,只是不知道过了那么多年,宅子还在不在,他思绪万千,想起了很多关于儿时的回忆,虽然当时年纪很小,但零星还是记得一些。母亲是个正常女人,母亲很温柔,小时候总喜欢捧着母亲的脸入睡,他能感觉出母亲很漂亮,他看不见母亲,所以就想着捧着,母亲就会一直在,母亲会讲很多故事给自己听,她总是鼓励自己以后要做个男子汉,他记得有一次,他第一次跑步,跑着跑着就摔倒了,母亲就远远站着,没有去扶他,也没有说话,看着我自己站起来,然后母亲一下子就跑过来抱起我,“承儿真棒!”他永远都记得那个声音。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他总是很忙,父亲从来不会笑,对我也是,他从来不会关心我任何事情,哭啊闹啊,生病或者受伤,他从来不会问我也不会说话,但是我知道他在我身边,有时候我生病了,几天都在,我能闻到父亲的味道。他总是要母亲念一些家里的古书给他听,他总是在纸上写毛笔字,母亲说父亲的字很好看,只是我和父亲都看不到,父亲很厉害,写下来,看不到也能记住。父亲和我说过,作为言家的男人承担的要痛苦和压力都会比普通人家的多得多,需要更大的勇气和力量还有心态来面对以后的生活,我现在才知道父亲对我的冷漠是不希望我以后倒下,研究这些是在研究家里的秘密,他想言家有未来,他想我有又未来!
言承想起这些事,心里有些酸,这天晚上他没有睡觉,回家的路,他走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