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极其寻常的黑色棺材，棺材里的杨九一身穿黄色道袍，面部却是和善得很，没有一丝痛苦痕迹，如果不是脸色惨白，倒有些像睡着了。
杨小楼心脏当中仿佛刺进了一把尖刀，血流如注，他慢慢地将身体支起来，脑袋当中除了愤怒，再没有一丁点理智。
“是你，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杀害我师父？”他恶狠狠地瞪着着段小姐，两只眼珠子几乎要整个的突出来，喷吐着火焰，眼泪簌簌直落。
这里就只有她进来过，除了她还会有谁？
段小姐同样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人似乎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她把棺材盖放下，正要解释，却不想杨小楼伸出手一下子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根本没有意料到暴怒中的杨小楼会这么做，毫无防范，只觉脖颈间传来一阵剧痛，他这是要杀了自己！
“说！为什么害我师父！你说！说！”杨小楼满是泪痕的脸狰狞无比，扯着嗓子狂吼。
段小姐知道现如今和他说什么也没有用，凭着最后一点力气伸手从大腿根部抽出飞刀往他手腕上割。
杨小楼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杀师仇人身上，没想到段小姐会来这么一招，没来得及躲闪手腕被飞刀割了一道口子，好在段小姐留了几分力，并非真想伤了他，否则那飞刀只怕早已将他的手掌整个的切了下来。
杨小楼手腕受伤，怒气更甚，手上的力气立即加重了许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势必要她的性命。
段小姐只觉眼前越来越模糊，鼻子里只有出气了，好在她早年间经历过大风大浪，当年在狼窟当中，万分凶险的情况下也活了下来，情急中也没什么情面好讲的了，将飞刀捏在手掌中握紧，飞刀刺破皮肤流下一滩血，将手高高抬起紧接着往杨小楼脸上甩去。
飞溅起来的鲜血全甩在了他的脸上，还有一些溅到了嘴里。
杨小楼大叫着放开了手，嘴巴当中似乎有千万只虫子翻滚撕咬，疼痛直达脑髓，汗水顷刻间流满了全身。
蛊毒！来不及他多想，一阵剧痛之后的麻痹感瞬间窜腾上来，趴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红雾，那恶毒女人在他的眼里越来越模糊，只感觉她咧开嘴正望着自己笑。
“为什么......为什么......”杨小楼再也支撑不下去，挥舞起来的手臂渐渐落下，陷入了昏迷。
段小姐蹲在墙边使劲吸了几口空气，吸进来的却更多的是从棺材里散发出的臭味，直呛得咳嗽，待恢复了一会儿，急忙跑到杨小楼身边将他扶在自己怀里。
他整张脸庞都已充血浮肿，浑身血管暴突，当中似有千万只长条虫子在皮下的肉里蠕动。
段小姐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瓷小瓶，开了盖放在他鼻孔下面，却听他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地叫着“师父”，两眼望着他逐渐恢复过来的脸，心情极度复杂。
亏得自己身上流淌着这样一滩蛊血，否则这回想从他手上活命非得杀了他不可。
手电筒的光亮越来越暗，段小姐担心杨小楼醒之后又要不分青红皂白的伤害自己，从杂物推里找了根绳子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又撕下衣服上的布块将自己的手包扎了。
现在要想从这里出去还得背上这么个强壮汉子，如果不是杨小楼掐得她也受了伤的话倒也不难，但她试了几回，胸口疼痛无比，浑身打不起一点力气只能放弃，一切等他醒了再说。
想着朝杨小楼看了一眼，如今将你绑成个大肉粽子，看你还敢打我！
他嘴里的喊话含糊不清，“师父，师父”听上去倒有些像“舒服，舒服”，绑成了这样还止不住地叫“舒服”，段小姐兀自越想越好笑，情不自禁“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似乎怕被人看到，急忙用手背挡住了。
手电筒的光亮此时彻底熄灭，这间地下室又重新回归了黑暗，黑暗中，躺在地上的杨小楼喊着“师父”，坐在墙角的段小姐将头蒙在膝盖间偷笑。
段小姐笑了好大一会儿也笑不动了，一阵疲意袭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离他们不远的那口棺材，一滩红色液体从其底部木板断裂的地方悄无声息的不断渗出。
段小姐做了个梦，杨小楼挣开身上的绳索，将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插入了她的心脏，暗色的鲜血一下子飙射而出，她眼睁睁望着血越流越多，直至流满整个地下室，一直淹到她的手腕。
她抬起头，居高临下握着尖刀的杨小楼冷笑着望着她，壁画上的那些人也睁着百双眼睛看着她，冷冷的。
段小姐打了个哆嗦，醒了过来，心脏“突突”直跳。
手上黏糊糊的，抬起来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感觉得到地上的异样，不只是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并且满满流了一地。
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赶忙站起身，衣服也被那些东西给浸透了，沉甸甸，从怀里预先准备的火折子，吹燃了往地上一照，但见眼前一片血红，满地的红色液体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短短时间内，这......
她吃了一惊，想起躺在地上的杨小楼，不会是他出什么事了吧？
正想着，不远处的杨小楼咳嗽了一声，她赶忙走过去，将他从红色液体中扶起，杨小楼身上全沾满了那些东西，全身红通通的，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的呼吸已经平缓了下来，段小姐叫了他几声，只见他的眼睛慢慢睁开了，放心不少，又不禁笑了起来。
“快醒醒，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杨小楼头疼欲裂，睁开眼睛见自己正在仇人的怀里，挣扎了几下才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
“你杀了我师父，现在顺便也把我杀了吧”，他叹了口气，将脸朝向棺材所在的位置，“我只是不明白，我师父......”
段小姐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人看着清清秀秀，怎么这么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凭空诬陷好人。”
杨小楼没有回应，眼泪又流了下来，没想到师父当了一辈子好人却落得如此下场，“我只求你杀了我之后把我放在师父旁边，我到下面好生照顾他，再也不会有人欺辱他了。”
段小姐鼻头一酸，心想这人倒也有情有义，伸手指着棺材道：“棺材里的人并不是杨九一。”
杨小楼将头转了回来，恶狠狠地盯着她，“住口！你快动手吧。”
“看来我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段小姐把火折子摇在嘴里，将他扶起环抱着他往棺材边挪动，胸口的疼痛又一阵阵袭来。
杨小楼只觉脚下不知踩在了什么东西上，黏糊糊的，往下一看，吃了一惊，这是什么东西？
走到棺材边，段小姐将他支在墙边，再一次用力掀开棺材盖，这回把它整个的掀了起来，辛苦得“呼呼”喘着粗气，“你自己好好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杨九一。”
杨小楼一脸的狐疑，勾着头朝棺材里看，段小姐担心他看不清楚，扶着他走到棺材旁边。
细看之下，这人确实不是师父，他的两只眼睛都是完好的，并且这人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没师父那么老，不过这人为什么和师父如此相像，莫不是师父的孪生胞弟？
“这......”，杨小楼顿时感觉无地自容，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段小姐，要不然你也掐我一下吧？”
段小姐见杨小楼那五花大绑的模样，又听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没忍住“噗哧”一下笑了起来。
不知是她笑得太过用力，还是怎么的，棺材里的尸体在这时忽然发出一声细响，就像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他二人同时朝尸体看去，只见那尸体仿佛是细沙塑成的，正在逐渐塌陷，先是头部，然后蔓延向全身，眨眼之间整个尸体轰然破碎，化为万千碎片，就此灰飞烟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