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先生,能否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要问此子。”
一个平静温和的声音从书房传出,此时的纪舒已经无法坐立,他的骄傲又不允许他在敌人面前像一条狗一样趴倒在地,他只能背靠着书房门口的廊柱,不停的呕血,他似乎感觉到吐出来的已不完全是血,含着一些细小的颗粒。
一个身着儒袍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只见他对墨雪微微点头,墨雪则有些勉强的从苍白的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国公。”
孙庆看着纪舒的此刻的样子,知道这个人已经活不成了,但是在这个少年死之前,他有几个疑惑需要询问纪舒。
在今夜在场所有人看,纪舒事一个随时可以被他们一脚踩成肉饼的蝼蚁。特别是墨雪,他已经将纪舒看成了死人,以他现在的修为和身份,着实不愿意对这样一个凡人进行搜魂,对凡人搜魂,对一个修士来说,是极其不耻的行为。如果对方是个修为高深的修士,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杀死,夺宝搜魂。所以他才会用折磨纪舒的手段,让他自己双手奉献法宝和口诀。
在吴国,墨雪只卖一个人面子。那就是孙庆。因为孙仲是墨雪唯一的亲传弟子。而这个唯一亲传弟子的亲弟孙庆又给为墨雪几十年来,提供了最好的修行场所和条件。孙仲也将孙庆的安慰拜托给了他的这位师尊。
既然孙庆开口,墨雪墨袖一挥,一颗药丸射向纪舒的口中,纪舒突然的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用力咀嚼了口中的药丸,就着口中的肉渣和血液咽下。
顿时那种生不如死的撕裂的疼痛,缓和了许多,那已经移位的内脏,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纪舒噗吐出口中的一口血沫,“人长的和鬼一样,药倒是好药。”
墨雪像是根本听不见这句话。如鬼魅一样整个身体融在夜色里,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冷漠的看着纪舒。
孙庆也未动,依旧站在书房门口,双手负后,问纪舒,“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纪舒干呕了一口,又吐出一口血沫,仰头看向孙庆,咧着嘴笑,“死老天让我活下来,就是我看着你们一个个如何去死。”
“啪。”
纪舒觉得自己的脸颊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此时的他已经对这种疼痛已经麻木,只是觉得脸颊有些火辣辣。
“竖子,你以为今夜过后,你还有命?还能在这里谈什么报仇?”那用三把飞剑伤过纪舒的修士,恶狠狠地道。
纪舒笑容越发灿烂,雪白的牙被血红浸泡,一张口越发森然,像是一只远古的凶兽盯着那修士,“要是没那只老怪,也不知道是谁先死。”
“你——”那修士被纪舒一句话噎住,竟然一时语塞。
“好了。”孙庆对修士扫了一眼。那修士立刻恭顺的退到一边。
孙庆又问纪舒,“谁帮了你?”
纪舒满含鄙夷的对孙庆冷笑一声,他该说的已经说了。死老天让他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对这一点,他坚信无比。换句话说,这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孙庆与墨雪看待纪舒的态度几乎一样,因为他们站的太高,根本就不会对纪舒的无理和冲撞有任何情绪上的反应,因为不值得。
墨雪道:“如果公爷想知道,我可以为公爷搜魂。”
纪舒又咳出一口血,“搜,随便搜。你拉不下脸来,搜我的口诀。这下正好,接着帮那狗贼,一起把口诀搜了。老怪果然是老怪。”
墨雪表情一怔,随即那犹如剑锋一般的眼神盯住纪舒,纪舒再一次感觉到五脏六腑被撕裂,移位的痛苦。一口一口的鲜血,再一次从纪舒的口中涌出。
孙庆知道已经从纪舒口中问不出他要的答案。也就不再浪费时间,直接转身回到书房里。两名保护孙庆的修士也跟着走了进去。
而现在书房门口,除了纪舒,和墨雪,也就剩了张雪原和那八个侍卫。
墨雪的耐心似乎也快消耗殆尽,“你确实不值得我展开搜魂,你只是个凡人。今日你死了,你的魂魄还有机会进入轮回。可是一旦被我搜魂,你的魂魄不全,也就是永远成为滚魂野鬼。当然,我并不是为你着想,只是不想为你浪费灵力,一丝一毫都不想浪费。因为你,不——值——得。”
不值得这三个字,墨雪说的相当慢,字字如雷,轰在纪舒脑中。
纪舒强壮如铁的身体,再也无法顶住这样的攻击,身上仅存的一些完好的皮肤炸开,在夜色的空气中绽放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这样的惨相,就连张雪原和他那八个下属,分分侧目。死人,他们见的太多。不过像死的这么惨的。
纪舒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神智却还清醒。
这时,即便是墨雪在心里也对这少年起了敬佩之心,毕竟材质是十二三岁的凡人。居然能忍得住他这样的手段。有这样坚毅之心的人,若是走上修仙之路,日后定然大有所为。
只可惜。
墨雪的耐心消耗殆尽,他大手一挥,顿时纪舒觉得一股强烈的吸力,自己那瘫软的冒着血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朝着墨雪飞了过去。
墨雪那同样苍白的如鬼爪一般的手掌按在了纪舒的头顶,“虽然不值得,但你的死总要有些价值。”
纪舒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所有的记忆犹如一页一页的画面,不受控制的被人翻动着。
纪舒发出了绝望的嘶吼。那吼声是他的不甘,他的绝望,他的无助,他的仇恨。
随着纪舒记忆的画面,一页一页的被墨雪翻阅,突然墨雪无意在纪舒的记忆里看见一个人。那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修长有些清瘦的身材,穿着一件天青色的粗布棉袍,头戴一个古怪的文士帽,一张平凡无奇,却看上去十分干净的五官。他手里抱着似乎还不会走路的纪舒,正在说着什么。他看着牙牙学语的纪舒正在笑,那是一种无比干净清澈的笑容。可是就在墨雪盯着那青年仔细看去的刹那,突然,青年竟抬起头,那似乎纯净的似乎有些透明的目光竟然直直看向墨雪。
墨雪顿时觉得识海翻滚,手掌立刻松开纪舒的头顶,咚咚咚,连着退后三步,口中有些惊慌自喃,“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