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渐渐的热闹起来,新的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没有人在意馄钝摊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屋倒梁断。唯有几只野狗光顾了一下,晌午时分乞丐成群结队的进来东翻西捡,邻居们更是觉得有权利弄些东西回去用,大半天的时间,馄钝摊就成了废墟,除了几堵搬不走的墙壁,所剩无几。
那石又化了几张隐身符,将欧阳明华搬到了隐蔽的角落里,仍旧搜寻着欧阳明华体内可能存在的摄魂针。李平柏手持长棍,一次又一次的赶走循着血腥味蜂拥而至的野狗。
黑夜又一次降临了,李平柏去馄钝摊前面的小店了偷了床被子,那石用它将昏迷不醒的欧阳明华裹了,趁着夜色,回了武府。
武府内一片雪白,白幡林立,那些万乐歌舞节的彩灯已经被一盏盏白色的灯笼都代替,武府不复几天前的热闹和欢乐。一派肃穆凄凉的样子。白眉丧葬典礼让整个武府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僧人的唱诺之声清晰的撞击着人们的耳膜,吊唁之人络绎不绝。
二人轻车熟路的进了不平法师住着的院子,房间里却空无一人。猫儿见那石回来了,跳下床绕着那石蹭来蹭去,想来是饿了,喵喵直叫。
那石将欧阳明华安顿好,将他和李平柏用隐身符藏了,匆匆忙忙奔药店而去。街上冷冷清清的,除了打更的人,空无一人。那石寻着一个药店,用血化了最后一张隐身符,溜了进去,打算抓几味药。
他将大黄、黄柏、乳香、没药、三七、儿茶、丹皮、牛膝和芝麻油按照五剂汤药的量一一抓好,却发现少了一味极其重要的药————雪上一支蒿。
那石只得放弃这家药店。接下来他走了十几家铺子,却一无所获。他想,一定有人知道欧阳明华中了摄魂针,也知道他被人救了,所以猜到救他需要这雪上一支蒿。这味药是最重要的一味药,没有它,欧阳明华就得死。这个人够聪明,也够狠。
那石急出了一身汗,他来到固原城里最大的药铺附近,知道一个巨大的陷阱正在等待着自己,可是天快亮了,欧阳明华危在旦夕,可是他已经不相等了。隐身符已然失效,他只能越上药铺旁边的酒楼的屋顶,决定硬闯。
谁料,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了肩头,一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罗云成。
他的手里提着几包药,附在那石的耳边轻轻的说:“你的药都在这,拿去就是了。这几天不要出门,你需要的东西,我会给你送过去。你手里的药全部都有毒,用不得。主簿大人,你大意了。这次,算是我还你搭救我的人情。”
那石闻言,低下头撕开手里的药包闻了闻,却没有什么发现,旁边的罗云成不耐烦将那石拖进空无一人的酒楼里,带着他下到酒窖里,点起一盏手灯,将一包药撕开,随便捡起几片,从怀里取出一瓶水,喝了一口,喷在上面,拿给那石看。
那石定睛一看,药片上竟然有些蠕动着的小虫子,还有一些褐色的卵泡正在扭动着。须臾之后,这些虫儿就化作五颜六色的蛾子,飞的满屋都是。
罗云成忙取下手灯上的灯罩,将蛾子一一烧死,一股酸臭味弥漫在酒窖里。
那石心里顿时万马奔腾,他叹服这计策的高妙,也感激罗云成的出手相助。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罗云成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罗云成说:
“即使是游魂野鬼,阴间恶魔,也有自己的正义和原则。有些事你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你走吧,好好照顾他,他等了你这些年不容易。”
那石的心被酸涩的液体塞满了,他的眼睛有些发潮。此刻外面阴兵围剿的脚步声已经震得墙壁抖动起来。
罗云成彻底的无视那石,轻描淡写的将个食盒递给他:
“这是他从小到大最爱吃的蜜枣,带给他。”
“你沿着楼梯向上走,不要用手直接接触任何东西。”
“楼上东侧的一间厢房的桌子下面有个暗格,你躲在里面,我引开他们,你好自为之。”“你将这有毒的药也带回去,交于天命大人,熟悉巫蛊之术的人知道这个究竟是什么。”
说完,蒙起脸,吹灭了手灯,走了。
那石在暗格里听得门外人声嘈杂,喊杀声震天,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有人大喊一声:“快追,这厮跑了。”
四周慢慢的静了下来,黑暗中他听到有一个人的呼吸声,这个人蹑手蹑脚地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走着,东翻西找,找着什么东西。接着他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过了片刻。世界彻底陷入死寂之中。他出了暗格,接着黎明前昏黄的光线看到一个七窍流血的白发老妇。那石仔细的看了看,是武府的管家,她是中毒而死,一双手肿胀发紫,很是骇人。
那石没有停留,寻着后门,出了酒楼,接连翻过几座连着的园舍,走进胜雪斋后面的竹林,进了武府,回到了不平法师的住处。此时,天已经大亮了。
他交代了一些煎药的事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小几上的茶壶举起来一饮而尽。李平柏换了一件明黄色的衣服,去院里煎药。不平法师突然侧过身在他身上闻了闻,揶揄的说:
“哎呦,是蜜枣的味道,好不好吃啊,吃了那么多,牙不痛啊。
那石的脸立刻变的通红,他低下头来,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不平法师用手指将他嘴边的一些红色的痕印擦了擦,说了一句,“下次偷吃,记得擦干净嘴啊。”
猫儿依旧在那石腿上蹭来蹭去,不平法师见了,没好气的说:“有吃的,还不赶快拿出来。”
那石只得把剩下的一把蜜枣从怀里掏出来,看着猫儿和不平法师风卷残云般的吃了个精光。
猫儿吃饱了。不平法师抱着它看李平柏煎药去了。房间里只有欧阳明华的呼吸声。那石站起身立在窗前注视着窗外的两个人一只猫,笑了。
谁料,身后的欧阳明华突然大声嚷嚷起来:“哎,主簿大人,蜜枣有没有我的份啊,我已饥肠辘辘,快快搭救于我。”
那石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他走到欧阳明华面前,说:“公子,在下最讨厌多嘴之人,现在蜜枣没有,短刀却有一把,还请阁下笑纳。”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李平柏走了进来,他吸了吸鼻子说:“好香啊,是蜜枣的味道啊。药好了,公子喝吧。”
欧阳明华支支吾吾还想说些什么,怎奈那石喂药一口药比一口急,噎得他直翻白眼。不平法师看着这个场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
“猫儿,你看,自古以来,多嘴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贫僧最喜欢猫儿了,因为猫儿话不多。”
此时,院门哐当一声巨响,有人进了院子。来者一边走,一边说:“天命大人,天命大人,云真少爷回来了,武爷差我喊您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