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悠悠醒转,看着不平师傅,笑了:“不平师傅,宝刀未老啊,收到我的信了。”
不平法师点了点头,示意他看看李平柏,那石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
不平法师拍拍他的胳膊,告诉他,李豆蔻融入李平柏身体的魂魄已经取出来了。
那石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他不顾满身的疼痛,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不平法师磕了三个响头。
就是这次劫难,让他明白,李平柏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这个男人放弃了仕途,陪伴自己行走天涯,完成自己的使命。自己究竟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可能这就是人性吧,得到太多,往往容易忘记;自然而然,却会心生忽视,直到有一天,物是人非,又感慨不已。
不平法师看着那石竟有些惊慌,忘记扶他起来。看着那石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背起李平柏,听见他说:
“武云真和白双还在那棺材里,那棺材下面有一条密道。”
他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今天目睹这一切,除了震惊,还有一种无法理解的恐惧在他心里弥漫。就在他踌躇万分的时候,那石说:
“师傅,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麻烦你带给无量师尊一句话。那石的命交给佛祖,因为那石是牧人,那石必须做;那石的心交给白石,因为那石是他最重要的人,那石必须做。”
不平法师看着他,发了一会呆后,才将石棺打开,白双还在,武云真却不在了。他用手敲敲棺材的底板,原来这底板是活动的。
他将白双抱了出来,在她鼻子上一探,摇了摇头,那石的脸色灰暗下来。他发现武云真和白双紧靠在一起的那一侧,还有些温热,连忙说:“武云真刚走不久,我们追。”
说着捡起包袱,抱起白双,将猫儿往怀里一塞,推开石棺下了密道。那石背着李平柏紧随其后。
密道狭长,隔一段距离有一盏灯,隐隐间有风吹进来,视野渐渐开阔起来。
行到尽头,进入了一个山洞。这山洞顶上横横竖竖的钉着许多木桩,那石和不平法师小心翼翼的飞身上去,沿着木桩慢慢的前行。
山洞的地面被人工打磨过,墙壁也是,有一部分刻着荷院墙上的那种文字。那石取了隐身符,和不平法师对视了一眼,压下心中的诧异,蛰伏在横梁之上。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他们的视野,是罗云成。他的身后跟着很多的武云真,他们正小心翼翼的搬运一些黑色的大坛子。
他们动作整齐,表情都是一致的,看得人毛骨悚然。那石数了数,他们一共搬进来342个大坛子,山洞里满满当当的。
在武云真们出去之后,罗云成抱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琉璃罐子,用小勺子这些红色的液体挨个的倒入坛子里。
看着这个熟悉的动作,那石想到了密室中那个女子往装有引魂幡的坛子里倒东西的动作,他猜测,这些黑色坛子里浸泡着的是做好的魂俑。
这些魂俑究竟属于谁,属于李豆蔻吗?还是其他人,他不得而知。那石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罗云成认真的给这些坛子倒入红色的液体,一起说是倒,不如说是喂来的确切些。只见他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将红色液体倒进坛子里,嘴里还念念有词,表情很甜蜜,仿佛是在照顾自己的情人一样,那种巨大的幸福是遮掩不了的,这种表情,这些对象,在这个山洞里里显得格外诡异。
这时,李平柏幽幽的醒来了,他享受着在那石怀里的这种短暂的时光,也许只有自己病着,软弱的时候,才可以得到这样的怀抱吧。
一会儿,他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他一转头看见了被不平法师安放在一根横梁上的白双。
他看不清这个女子的样貌和表情,但是他的目光被那只从梁上垂下来的手吸引了,手纤细修长,很美,染着红红的豆蔻。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一个女人的手染着豆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人就是胡蝶。现在躺在梁上的女人是胡蝶么,是谁把她带来的,是不平法师么。他努力的开始回想在密室了发生的一切,仍然觉得心有余悸。
就在李平柏思绪万千的时候,罗云成走了,山洞里恢复了宁静。观察了片刻,他们发现除了洞口有两个武云真把守,山洞已经空无一人。
他们下了横梁,藏在几个大坛子的后面。
洞口的武云真显然这份工作十分认真。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回巡视一次。那石只得用法镇住他们,摆在洞门口充充数。
那石从白猫嘴里取出夜明珠,山洞里立刻变得亮堂起来。他们三个小心翼翼的散开,不平法师揭开一个坛子的盖子,那石举刀防护在后,李平柏举着夜明珠。不平法师看了看,发现坛子泡着一个人。
不平法师别有深意的看了那石一眼,那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师傅,我刚才就猜到了,是魂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这饲养魂俑的水有没有毒啊,我们能不能取出一个来看看。”
“这里面的不是水,是用死者生前的墓土和骨骼熬成的汤,毒是没有的,就是阴寒腥臭罢了。”
“哦,那我们把这些魂俑全部取出来,看看。”
接下来,大家忍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为将坛子里的魂俑全部取了出来。那石告诉他们这些魂俑还没有成熟,因此脸上都蒙着一层膜。需要饲养的人用自己的鲜血喂食,等到成熟之时,膜会脱落,魂俑会对用鲜血饲养自己的人产生极大的眷恋,但只会把第一个看到的人当做主人。
为了看清楚魂俑的面容,那石的将魂俑脸上的膜揭至眼睛下方就停下来。随着一张张脸出现在他们面前,李平柏的脸色越发的显得灰白,那石的眼睛里有的却是无尽的愤怒。这山洞里一共有342个坛子,有一个空坛子,只有341个魂俑,这341个魂俑都是那石亲手在李府里焚烧了的白石亲人们。
看到这一切,那石又想起了那个恐怖的黄昏,想起了在李家天牢里看到的一切。李豆蔻先是杀了他们,现在又要将他们做成魂俑。这有什么意义呢。
李平柏看着死去很久的亲人,除了痛苦,还有巨大的疑惑。那石只得在他的再三追问中说出了三百年前在无忧山谷的那一场大雪之后发生的一切。李平柏听着听着眼泪疯狂的涌了出来,他跪坐地上,歇斯底里的发着狂。那石抱着李平柏,脸上是掩饰不了的仇恨和苦痛。
不平法师看着眼前的一切,第一次发现自己无能无力,只有不发一言的陪伴着他们。山洞里安静极了,李平柏的抽泣之声显得格外尖利。风从洞口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天色越发的阴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