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母妃给我做的风筝,你还给我,还给我!”
“你跪下来向我磕十个响头,再学狗叫上几声,我一高兴,兴许就会还给你。”
八岁孩童稚嫩的哭声散落在风中,那双殷红的眼眸撑满了泪水,却竭力隐忍不让它夺眶而出。
站在对面的少年个头和年纪皆长于男孩,此人正是魏帝高弘所封的第一个太子梓勋。只见他趾高气昂地将手中那只彩绘的朱雀风筝举过头顶,看着眼前的男孩一面跳着一面伸手去抓,却屡次扑空,脸上满是戏虐之色。
“欺人太甚,你休想!还给我!”
男孩望着高梓勋嚣张跋扈的姿态,眼中爆发出一种与年纪不相称的倔强和仇恨,伴随着一声怒吼,瘦小的身躯突然猛地朝他撞去。
这样的举动看似螳臂当车,却使得高梓勋措不及防地后退了几步,幸得被身后的侍从扶住这才站稳了身子。
眼见在下人面前出糗,高梓勋不由得怒火中烧,他猛然甩开侍从的手冲到男孩面前恶狠狠道:“好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跟你娘一样都是贱命一条,看本太子今天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他便将手中的风筝用力折成了两半,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拿脚使劲地踩着,嘴里更是骂声不断。
“不许踩我的风筝,不许踩,你走开!”
男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母亲亲手做成的风筝被人肆意践踏,一团怒火在眼中熊熊燃起。可毕竟年纪尚小,面对别人如此蛮横的欺辱,内心只觉委屈不已,带着哭腔冲上前去欲推开高梓勋夺回风筝,却被早有防备的他给一脚给踹倒在地。
“滚开吧你,不自量力。”高梓勋说着便将脚下的风筝给踢到了男孩面前,“这什么破玩意儿,才踩那么几下就烂了,回去告诉你娘让她以后多做几个牢固的,本太子愿意拿来踩着玩儿,那是你们的荣幸,哈哈哈哈......”
高梓勋刺耳的笑声充斥着男孩的耳膜,他捂着被踹疼的胸口,整个人都气得在瑟瑟发抖。正当一个同归于尽的可怕念头蹦出他的脑海时,一块小石子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顷刻间正中高梓勋的后脑勺,让他疼得立时伸手捂住了头,一声笑卡在喉咙里呛得近乎背过气去。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一旁的侍从见状忙上前替他捏肩拍背。
“谁….谁…是谁偷袭本太子?!”高梓勋涨红了脸,撕扯着嗓子大吼大叫,见四周无人,便看向蹲在地上同样一脸惊奇的男孩,面露凶光道,“是不是你?啊?是不是你?!”
还未等男孩辩解,他便用力揪住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小子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啊。给我拖走!”
“是。”高梓勋身旁的两个侍从听令,立刻上前拖拽拉扯男孩的衣服,欲强行将他带走。
“放开我,不是我做的,你放开我!救命啊!娘——”
“放开他。”
就在男孩以为自己要跌入深渊万劫不复时,一个冷傲低沉的声音应时而生,紧接着一位清俊英武的少年已经面无表情地出现在诸人眼前。
“你是什么人?”高梓勋一愣,眼角不屑地打量着少年,忽而恍然大悟道,“哦本太子认得你,前几日周国使臣来承阳殿面见父皇时,你也在场。”
见少年不答话,高梓勋继而面露嘲讽之色幸灾乐祸道:“本太子可听说周帝骗了他的一个儿子入魏国为质,视其命如草芥,还真是可怜呐。对了他儿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白.....”
还未等高梓勋说完,那少年剑眉一蹙,突然发力,抬脚便朝他的右脸踹了过去,瞬时便把高梓勋踹倒在地,也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你…你…竟然敢打我!”高梓勋带着哭腔咆哮道,“我要告诉父皇把你碎尸万段!”
“太子殿下!”
一旁的两个侍从皆面带惶恐,虚张声势地朝少年扑去,却被他轻而易举地伸腿一绊,二人撞到一起重重地压在了高梓勋的身上,压得他几乎要口吐白沫晕厥过去。
“你们这几个蠢货给我滚开…哎哟…”
少年冷冷地瞟了一眼地上甚是滑稽的三个人,并未在意还杵在原地有些目瞪口呆的男孩,转过身朝另一方向走去。
“等等!”
男孩见状忙从地上爬起来追着少年跑了过去,见身后有人跟随,少年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我没有想救你,是他活该。”少年的声音虽然冷傲,却能透彻心扉,“能救你的,就只有你自己。”
夜凉如水,空旷的草地上燃着一处微弱的篝火,高梓恒独自坐在火堆之前,身后是他的军营。浮动的火光摇曳生辉,映衬出他眼角的落寞与惆怅,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催人心烦。
“太子殿下,事情都已办妥。”说话的正是孟付。
见身旁来人,高梓恒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正色道:“周王一定怎么也想不到,阻碍这门亲事的,竟是当朝的国舅。”
“话虽如此,只是卑职担心,萧衍那只狐狸老奸巨猾,我们和他合作,实在太冒风险。”
“不过是各取所得,物尽其用,再狡猾的狐狸,也怕在猎人面前露出尾巴,而他的猎人,就是周王。”高梓恒镇定道,“况且,有燕国公主这个筹码在我们手里,燕王很疼她妹妹,不会轻举妄动,自然也不会让周国乱来。”
“听殿下这么说,卑职心里也就放心多了。”
“对了,高仪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这是她连夜派人送来的密函,请殿下过目。”孟付说着,便从腰间拿出了一封书函。
“这几年倒是辛苦她了。”高梓恒接过书函,将其缓缓打开,过目了片刻,脸上渐显得意之色:“燕王派来和谈的使者已在路上,看来明日就会抵达。”
孟付若有所思道:“殿下就这么肯定,燕王肯割让燕京十二洲?”
“只要他们肯放人,拿什么交换都在所不惜。”高梓恒照着信缓缓念了出来,“这可是燕王的原话。你一会儿差人做些膳食给燕国公主送去,我本就没有伤她之意,别亏待了她。”
“卑职明白,这就去办。”
“还有,今夜我总有些心神不宁,多加派些人手去外围巡逻,谨防不测。”
孟付领命,转身欲走,突然间又有所顾虑,回过身来问道,“殿下,卑职还有一事不明。”
“说。”
“您既然要劫走燕国公主,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派人假扮迎亲的军队,直接从周国人手里把公主抢回来岂非更加省事?”
高梓恒笑道:“与周国人正面交锋势必会动用武力,损兵折将在所难免,既然有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办法,又何必让手下的将士们去冒险?”
“太子殿下宽厚仁爱,是众将士之福。”
“我母妃从小教导我,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高梓恒说着,眼前闪过儿时母亲教他读书识字的画面,一时间心中悲恸,重重地沉下了一口气。
“殿下……”
“我没事。”高梓恒眼若寒潭,双眸映照着一股执着的恨意,“我在母妃的灵位前发过誓,会替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