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紧身后的车窗,陆不归紧了紧身上的高领毛衣,合上眼继续打着磕睡。刚入八月不久的H市,似乎就已经褪去了夏日的热情和好客。严寒充斥着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当然还有现在这毫无取暖设备的货用汽车。
陆不归错过了从S市开往H市的最后一班火车,却只是为了帮一个女人追回丢失的钱包。
小偷跑的很快,一路上几乎没有停顿,看来是不止一次干这种事。追出十分钟不到,陆不归便跟丢了那个身穿一套不合身羽绒服,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偷。他甚至怀疑,就连小偷身上的几件衣服,都是从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顺来的。
擦了擦额前的细密汗珠,陆不归喘着粗气,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就是他,这个挨千刀的小偷,我的钱就是被他同伙拿跑的。”
那个丢东西的胖女人此刻正带着一大帮子人赶来,却不是为了表示感谢。
是的,他被讹了,许是没有追到小偷的原因,丢失东西找不回来的女人,只好拿他开了刀。
苦笑着感叹社会的同时,陆不归将出门时叔叔塞到兜里的六百快钱拿了出来。那个女人一点儿不客气,抓过钱后便嘀嘀咕咕。“就是这个,这就是我丢的东西。”那一张擦满粉底,涂着深色腮红的大脸,连带着一张一合的油腻嘴唇,丑恶得让陆不归反胃。
很庆幸,他没被打,可他却错过了最后一班火车,连带着弄丢了身上仅有的六百块钱。
“谢了啊,大哥。”抽出一支中华香烟,陆不归打着哈哈,将烟递给了货车司机的同时,一跃跳下了货车。这烟是陆不归从家里带出来的,原主人自然是那个四处奔波的局长叔叔。
“没得事,小伙子,出门在外哪个都有困难的嘛,这天气怪的很,你还是注意安全。”
司机操着一口流利的四川话,朝陆不归挥了挥手便开着车走了。甚至都没问他姓名是什么。
“英雄不问出处,富贵当思缘由,这究竟是多数人的世界,还是少数人的世界,看来我还是不懂。”将整包香烟往登山包里一放,陆不归摇了摇头,感叹道。他并不抽烟,随身带着,也只是救一时之急,就比如现在这个货车司机,因为自己的两根烟,就载着自己从一个城市,来到了另一个城市。
这天气怪,不仅是货车司机这么觉得,就连陆不归也这么觉得,他先前查过H市最近的天气,跟现在完全是两个版本。
“希望别出什么事就好。”
现在离开学还有一些时日,陆不归并不想回学校,叔叔也给他安排了一个去处,听说是个好朋友家里,可打扰别人的事,陆不归很少做。
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叔叔有给他联系方式,可略一犹豫过后,陆不归还是点向了下一个号码,那是老四的号码,这趟出来,原本他是准备用那600块钱坚持到开学的,却没想到路上发生了那种事情。如今这种情况,也只能拖累一下同寝兄弟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接连五个电话,都是这样。
“老四死哪儿去了。”陆不归没忍住爆了个粗口,可看着越加暗沉的天际,心里却没来由地一紧,只好把通讯录往前翻了翻,犹犹豫豫地,拨通了叔叔给的那个号码。
……
正如幕岚所想,火车的确晚点了,整整晚了半个小时。
一行浩浩荡荡的人流过后,最后一个乘客,也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蹒跚离开了火车站,幕岚就站在出站口,不时地四下张望,可父亲让她来接的那个好友之子,却始终没有出现。
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18点35分了。
火车离开时,刚好19点。幕岚心底没来由地一丝烦乱,可当他回头时,却刚好看见了自己立在车顶的广告牌,上面写着个奇怪的名字,陆不归。
“难道是我把人姓名写错了,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幕岚这么想着,便准备给父亲打个电话,想再核实一下。毕竟这名字在她看来,确实挺怪的。
“不要你离开,记忆……”
手机还没从兜里拿出来,《花海》的动听旋律便提前响了起来,慕岚很快地拿出了手机,却皱了下眉,手机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平时会给自己打电话的人,不过五指之数,慕岚已经在心里默念出了几人的号码,眼前跳动着的,很明显并不在这几人之列。
“喂,请问找谁?”慕岚直接了当,接通的一刻就已出口。他觉着这个电话,无非就是那些推销店铺门面,或者保险的电话,如果是,她会挂的毫不犹豫。
“喂?”
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一下,就在慕岚准备将电话挂掉时,电话那头却响起了一个男音,声线带着犹豫,对方小心问到。“请问是慕叔叔么?”
这声慕叔叔,着实让慕岚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一个活生生的大姑娘,什么时候又成了叔叔,可笑容只在她脸上持续了一刹,她便瞟到了车顶广告牌的那个奇怪名字。“难道是他?”
对方口中的慕叔叔,兴许说的是老爸,慕岚只是顿了一下,便犹豫说到。
“你是,陆不归?”
一说出这名字,慕岚便后悔了,这名字真的很奇怪,更何况在H市慕姓很常见,兴许对方只是打错了号码。
可就在慕岚这句话一落,电话那头却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轻笑。“对对,我就是陆不归,请问慕叔叔在哪儿,我来找您。”
哭笑不得的表情再次出现在慕岚脸上,刚才也就算了,这次自己明明已经说了话,可对方依旧没改口,可还没等她说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却是再次开口。
“那,那个,还要麻烦下慕叔叔来接我,我,我身上没钱,我就在世贸百货的斜对面,一米阳光茶餐厅的门口。”说完这些,对方似乎觉着有欠妥当,于是又补了一句麻烦您了。
慕岚已经不想再说什么,挂了手机便驱车赶了过去,到时候才让这冒失小鬼看看他嘴里的慕叔叔,到底哪里像个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