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派的议事厅内,广宁子大发雷霆。殿前跪着一溜与此事相关的一干人等,个个皆敛声屏气,战战兢兢。
“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设下那么多的阵法却还是被一个黄毛丫头轻易瓦解了。”广宁子气的手直哆嗦,拂尘大力一挥将桌上的茶杯打翻地上,碎片和茶水溅的满地都是。
“师公,您别生气。这件事,我们会慢慢调查清楚的。”云定子企图安抚广宁子。
广宁子听到云定子这么说,更是火冒三丈,“你!”他从台阶上走下,用手指着云定子的鼻子,“你不是说咱们这里固若金汤嘛!现在呢!搞成这个鬼样子。你设下那么多阵法有什么用!结果呢,还是被人闯进来了。还好意思跟我说慢慢调查。”
凌霄子和云定子没有什么个人恩怨,只是看不惯他平日里嚣张跋扈,作威作福,现在看到他被师公骂的狗血淋头的样子,心中却觉得畅快不少,许振子和云定子素来不和,如今见到他这副狼狈相,更是觉得过瘾。
“太师公,那女子怎么出现在翠竹别苑呢?”毋邕子说道。
广宁子和洛沽子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暗想,真是不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啊,她不熟悉咱们这里,出现在翠竹别苑也实属正常,她闯了进来,正好咱们的铃铛响了。”洛沽子口中的铃铛正是三清派在遇到紧急之事时用来通传他人的信号铃。
易阳子无心插手门派里的事情,也不发表意见,干脆站在一旁听其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
“法阵都是大师兄布置的。”许振子率先撇清了自己的干系。
“法阵是我布置的不假,可是今晚负责巡夜的可是三师弟。“云定子说道。
三师弟华泉子知道五师弟并无针对自己的意思,冲许振子点点头,意思是无需解释。许振子本想借助外力打压一下云定子,只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牵连了旁人可就不好了,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云定子见几人都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占了上风,索性放开来说,“说不定是三师弟和五师弟伙同他人,想致我于死地。”
“大师兄,你别越扯越远了,这怎么可能,咱们就事论事。”苏凌子开口道。
“怎么到我这里就越扯越远了呢?”云定子的情绪有些激动。
“行了,你们几个都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回去也都好好想想。”广宁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出去。
众人虽急着为自己辩白,但是考虑到师公年事已高,不宜操劳,不宜动怒,行礼之后便纷纷退下。
煜诚躺在床上,想起昨晚之事,愁眉不展。
逸尘警惕的看了看外面,确定无人后才将房门掩上“煜诚,现在没有人了。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那个妖女认识?”
“说什么呢!珞云才不是什么妖女!”煜诚生气道,转念一想,逸尘不知道实情,自己虽心系珞云的安危却也不该将情绪发泄在旁人身上,尤其是与自己朝夕相伴的逸尘,“抱歉,逸尘。不该对你发脾气的,我只是担心珞云的安危。”煜诚有些愧疚。
看的出来,煜诚很紧张那位女子,也许煜诚对她的感情非同一般,并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细想昨晚的情景,那女子似乎也认识自己,惊讶之余还有一些欣喜。“说来听听。”
煜诚端起桌上的茶壶,一股脑全喝了下去,将珞云和自己的往事细细道来。
“真是没想到,你还能遇到这样漂亮的神仙姐姐。”逸尘半开玩笑道。
“懒得理你。”煜诚把手一挥,白了他一眼,倚靠在窗沿上。
“不如,”逸尘走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我们可以去问问三师兄啊!不过,暂且不要告诉他珞云的真实身份。”
煜诚点点头表示赞同,“恩,你说的对。虽说神仙都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神仙,但是昨晚的情况那样危急,她却还是没有说出实情,这当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不方便我们不知道的。”
“那咱们这就去找洛沽子师兄。”逸尘道。
商量便罢,两人就一同前去洛沽子的住处。走到门口却看到洛沽子行色匆匆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衣衫。
逸尘和煜诚默契十足的对视了一眼,一个转身立马躲在了暗处。众所周知,洛沽子向来干净整洁,十分注重仪容仪表,如此慌张,一定出了大事,而且定与昨晚之事有关。
“三师兄如此着急,是要去哪里?”煜诚问道。
“现在,三师兄的师傅崔文子不在,他不可能和其他前辈一同商议此事,应该是去太师公那里。”逸尘的分析有理有据。
“聪明,跟上去看看。”
殿内,广宁子坐在桌前,愁眉不展。饭桌上的菜,纹丝未动。一夜之间,他似乎又苍老了不少,嘴角的深纹,塌陷的眼窝,脸上带着疲倦的样子,本来没有血色的睡容,因为屋内的光线不好,更显苍白无力,雪白的发丝凌乱的从他的发冠中挤了出来,洛沽子看到太师公这般憔悴,心疼不已。
“昨晚的那个巡夜弟子醒了吗?他可有说什么?”广宁子疲惫道,从他的语调中,洛沽子判断广宁子一夜未眠。
“他忘了昨晚发生之事了,想来是被人喂下了忘忧草之类的东西了。”无奈,洛沽子只能如实相告。
“那个南宫天磊来的可真是时候,不偏不倚正好被你七师叔凌霄子救下。”广宁子冷哼了一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旋即摇摇头。
洛沽子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太师公,那南宫天磊的伤势很重,而且他所受之伤甚是奇怪,不像咱们中土这里的武功。您呀,就别发愁了。也许南宫天磊并不是茅山派来的探子,事情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糟糕,我们还有余力力挽狂澜。”洛沽子试图宽慰他。
“孩子,你可知道昨晚那女子是何人?”广宁子沉默许久,竟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太师公,莫非您知道那女子的来历?”洛沽子惊讶。
广宁子点点头,长叹一口气悠悠道“你可知道这三江之水是什么吗?”
“弟子不知。”
“千年前,人间曾有一场大乱,有一女子仅凭一己之力平定三江五湖十八川治水军的叛乱。那女子便是天族的高阳公主,高阳珞云。”
洛沽子眼睛一亮,“您是说,昨晚的女子便是高阳公主?”
广宁子闭眼,捋了捋胡须,微微点头“不错,正是她。如今,仙派的人士也卷了进来,真是让人束手无策。“
躲在门外偷听的逸尘和煜诚听完广宁子的一番话也吓了一跳,”煜诚,你的这个神仙姐姐来头可真不小啊!高阳,她是颛顼的后人啊!“
煜诚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别打岔,继续听。
“咱们三清派的荒废别苑里有一个茅山派的人,而且还牵扯到多年前的陈年旧账,传出去咱们还怎么做人啊!”
洛沽子本想问清楚,三清派到底有何秘密,总是这样遮遮掩掩的也不是个办法的,可是考虑到这个秘密只有下一任掌门人在继任时才能知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洛沽子,要不我派人守着翠竹别苑吧!”
“不行啊!太师公,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哦,对。我都糊涂了,我都糊涂了。不能让别人知道,不能让别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广宁子喃喃自语。
洛沽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太师公,那皂荚树下到底有什么秘密啊?五年前,我师傅问过您这个问题,您不肯如实相告,如今,事情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您还不肯告诉我实情吗?”
广宁子面露疲惫之色,他仰头望天,脸上的皱纹似乎在一夜之间加深了许多“皂荚树下住着的那个男子就是茅山派失踪多年的许晋天师。”
“您说什么!”洛沽子听到这个消息,惊的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许晋天师,他不是早在二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没有,他根本就没有死。当年他的爱侣珣芳被他逐出师门的师弟殷不凡打死,为保珣芳容颜不变,尸身不腐,他在迟旭子前辈的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才求得世上只此一颗的驻颜丹,不过迟旭子开出的条件是许晋天师那本独创的内功心法,当时,许晋天师已经是茅山钦定的掌门人,这样一来,许晋天师无颜再回茅山,只能装死来躲避同门的追寻。而我们三清派也因为那本无上的内功心法一跃成为中原第一大门派。“广宁子一吐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心中顿觉舒坦了不少。
洛沽子听完,无言以对。真是没想到,为了争夺中原第一大门派,迟旭子前辈可以这样不择手段,他手上一发力,捏碎了手边的一个茶杯,锋利的瓷片划伤了他的手,血一下子流了出来。他愤怒起身,一脚踹翻眼前那只三足香炉。
”孩子,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应和你一样,我觉得很羞愧,可是,说不定,茅山派的人为了扬名立万也做过诸如此类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本就有很多事情都处于灰色的边缘地带,你也说不清当中的对与错,也许这二者生来就是如此,是共生的。内功心法固然珍贵,可驻颜丹也是世间难寻的珍宝,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迟旭子前辈,说不定你也会为了三清派而不得不这么做······“广宁子一边劝慰他,一边为他敷金疮药。
逸尘和煜诚听罢广宁子的一番话,本来一腔的怒火瞬间消退了不少。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也许自己在经历很多很多事情之后也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洛沽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屋里走出来的,他抬眼,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是啊,三清派百年的基业不能毁掉,历代掌门人身上肩负此重担,一路走来,一定也是战战兢兢的。也许,正如太师公所言,很多事情本就没有对错。
“呼,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的。”煜诚说道。
逸尘似乎没有听到煜诚在说什么,他看着洛沽子方才离去的方向,心想他现在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走吧!煜诚,我们赶紧回去吧!让人看到了容易招惹事端。”
“恩。”煜诚点点头。
这时,眼前一道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逸尘的目光,“诶,那柱子上的东西是什么?”
煜诚顺手将柱子上那跟白色的丝状物捏了下来,他笑道“看来刚才在这里偷听的不只是咱俩啊!”
逸尘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种面料的衣服并不属于三清派的,想来极有可能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