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思宇一个月后返回了学校,当时我一个人坐在琴房。那时候正好是陈琳离开学校,我心情最为沉重的时候。陈琳的辍学让我情绪很低落,他并没有对我解释什么,而我,在那种沉重的心理下似乎也没了埋怨他的力气。只是很想抱着他,靠在他的怀里。他站在我面前,我坐在长长的凳子上,将脑袋扎进他的怀里,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酒精味,我当时也没有去多想。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好像他已经知晓了一切。当时的我也并没有发现,似乎他的脸色,比起以前苍白了很多。
陈琳是突然离开的,她走时我只收到了一条短信,那是自打那次事件后我收到的第一条陈琳的信息。在那次事件以后,陈琳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期间不曾与任何人说过哪怕一个字,也没来学校上课,整天都只是将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后来她的弟弟告诉我,那天她突然像是疯了一样跑了出去,家人一时没追上她,之后她隔了很长时间才返回家里,接着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说要去西藏。家里人想着出去散散心也好,结果当天就买了三张去西藏的车票,由陈琳的父母陪着她,三个人便去了西藏。然后我就失去了她所有的消息。等到陈琳回来时,那已经是一年以后。而当时,陈琳的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
何刚自从那次被警察带走学校里就传疯了他的消息,后来我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始末。何刚那天是在吴硕家开的宾馆房间找到的陈琳,当时陈琳被扒得精光躺在床上,袁凯脱光了在她身边跪坐着,屋子里还站着四个赤身裸体的男生,其中吴硕就在那四人其中。何刚找到陈琳时,她已经陷入某种呆滞状态,整间客房当时都散发着一股旖旎的味道,床单看去凌乱不堪,上面沾满了污秽的东西,而陈琳的身体,也同样被弄得脏乱不堪。我不知道何刚是如何找到陈琳的,但我知道他最后的破门而入,之后一切不可收拾,何刚像是发了疯,打碎了宾馆的玻璃镜子,赤手握着镜子的碎片,二话不说便划断了那五人离他最近一人的咽喉,其余四人当时被尽数吓傻,已是反应不及被何刚又重伤两人,其中吴硕伤的最重,听说被何刚用玻璃碎片切断了生殖器,虽然被医院抢救过来却也落了个终生残疾;然而最惨的还是袁凯,听说本来想跑,却被何刚关在了房间里,最后更是被何刚活生生的打死,至于是如何打死的我不知道,但是传言他死的很惨。何刚最终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据说吴硕的家人托关系,由于当时何刚未满十八岁,却在关押一年后成年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被判了死刑,且是立即执行。而至于陈琳的遭遇,最终吴硕几人由于事情闹得太大,虽然都被判了刑,然而所有人都知道的主犯吴硕,最终却只坐了两年牢就被放了出来,成为了几人中刑期最短的人。而情有可原的何刚,因为家庭情况的差异,却被毫无转圜的带上刑场。
何刚执行死刑后,陈琳说要离开一段时间,上外面看看,如果好的话就不回来了。最后她回来,我想也许她在外面过的并不好,又或者只是抛不掉只属于这座城市中的某些记忆!然而再次回来的陈琳却变了很多,不再那么招摇过市,也不在那般妩媚多情;她变的安静,恬淡。然而我看着变了的她,却无端生出一丝忧伤;仿佛破茧的蝴蝶,不在有任何的伪装与守护,那般赤裸裸的面对整个世界,竟是那般让人心疼!
葛思宇行事变得有些诡异,似乎我越来越看不透他,我总觉的他隐瞒了我很多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是哪一天确定的关系,然而彼此虽心照不宣,对此却都异常默契。可是我发现,他有事情瞒着我!而他的有所隐瞒,也让我的心预感不妙。
葛思宇回来后,陈斌没有在送过我,然而他与葛思宇的关系却前所未有的亲密起来,我觉得他有意的拉开了与我之间的距离;对此我并未在意,因为葛思宇的存在,其实我的内心对此反而是乐的其成的。葛思宇似乎开始变得很小心,每天都要送我回家,直到看着我走进小区才会离开,虽然对此有些捉摸不清,可在内心深处,还是甜蜜满满的。
陈琳的事情因为升入高三学习压力的缘故,一时被我抛在了脑后。紧张到死的学习环境开始占据了我所有的空间,就连与葛思宇的约会也越来越少。我们都被高三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每天从生到死,仿佛不断经历着轮回一般苦闷;早上活过来的我们开始一天的新生,直到夜晚凌晨草草结束一天的负累,之后再次死在床上,然后等待早上7点钟的重生,这般的反反复复,死去活来。每个人似乎都被压在五指山下,课间的话题越来越少,趴在桌前复习的身影越来越多,没有闲聊的力气,更加没有游玩的空闲,一个个像是被上了发条,只是不停的运作着,这样的生活没完没了,像是永无止境。
我已经忘记了高考结束前我的精神紧绷了多久的时间,在高考结束的当天,所有人仿佛都重新活了过来,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我见到无数考生拿出手机给别人打电话;“别人”,就是别人,因为我发现,百分之八十的人并不是率先打给自己的家人,从他们嬉笑玩闹的表情与随意放荡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接电话的只是一些同类中人,这些同类中人似乎并不包含亲属!我也拿出了手机,拨打的号码是葛思宇,电话那头是通的,只是在响过很久之后,却并无人接听。我反复拨打好几次,后来手机终于接通,然而接电话的却是个女生。挂了电话,我整个人如坠冰窖,匆忙的跑到学校门口,见到人群中翘首以盼的父亲,我来不及跟他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先回家,接着冲上路边停靠的出租车直奔市立医院。一路上,我坐在出租车上,整颗心却好像已经飞了出去。七上八下的感觉让我很不适应,葛思宇的手机是他的姐姐葛思月接的,她告诉我,葛思宇在走出考场后就晕倒当场,被身旁同样参加高考的同学送进医院,现在正在抢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葛思宇晕倒就要被抢救,忽然联想起之前葛思宇的种种不寻常,心中不明的一阵战栗,催促着司机师傅加快速度,一边又拨通了葛思宇的手机,想要了解更多的信息。
时间仿佛过的很慢很慢,无论汽车驶的多快,我都感觉它跑的犹如龟爬。漫长的煎熬终于到了尽头,我看到市立医院的巨大标志以及那红的像是传说中寓意死亡的血色十字架,心中的石头突然加重。将一张100面额的纸币丢给司机师傅,顾不得他喊叫着找零,疯了似的冲进医院,寻找着抢救室的位置。
当我气喘吁吁的找到抢救室的位置,那里站着很多人,我见到一个长相与葛思宇有着几分相似的女生,记忆突然清晰的提醒我,那是葛思月,葛思宇的姐姐,小时候我见过她,当时她是住在自己外公家的,很少回筒子楼,但即便如此,我对于她还是有着一些记忆。我见她低垂着头,脸色显得很差,靠着抢救室外走道右侧冰冷的墙壁站着,双手紧紧的抱着臂膀,在她的右手中握着的手机那么熟悉,我确定那就是葛思宇的手机。一名戴着眼镜气质高雅的中年妇女,正伏在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怀中低泣,他们虽然被岁月消磨了年轻的面庞,然而我却依旧记得他们,那是葛思宇的父母,一个发髻斑白的老人孤零零的坐在走廊边的凳子上,目光呆滞的只顾抽烟。还有几名似乎亲友的男女,一个个着急的走来走去,我不知道他们的着急想要说明些什么,然而此时,我却对此完全无暇理会。
最终我的目光停在了同样向我看来的艾颜脸上,她只是无神的看着我,我看不出此刻她对我丝毫的敌意,她那般无力的样子,却为何牵动我的内心犹如刀割……
抢救室的大门紧紧闭着,仿佛隔断了两个世界的人们。我无法去想象那其中正在发生着一些什么,脑中一片空白,渐渐地,觉得眼前模糊起来,是泪水?接着意识不在,天地仿佛翻转过来,又一次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