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皇宫的东面,一座古朴的殿宇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许庄重神秘。
说是殿宇,似乎夸大了些,其实也就只是一间小屋的模样。
在这宏大的皇宫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门前方匾额上的的几个大字:祭銘殿,却是苍劲有力,一看便知下笔之人定是气度不凡。
都已快到午时,紧闭的房门这才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在阳光里带着些许陈旧的生气。
门后一个身着白衣道袍的男子似乎很不习惯光亮,半眯着眼,嘴里打着哈欠,大喇喇的伸了个懒腰。
“哟,咱们的巫祀大国师今儿个起的可真是早啊!”门外一个坐在石阶上似乎快要睡着的宫女,看到终于打开了的房门,长叹了口气。
还在伸着懒腰的巫祀,这才注意门口还有个人,立即收回伸展开的双臂,挠了挠头,问道:“如玉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呢?”
宫女如玉嘴角微微抽了抽,她方才明明都快将门敲破了,就差没把门给砸了!
正准备开口的如玉看着他无辜的样子,一本正经的模样下却又偏偏生了双勾魂的桃花眼。
原本怒气冲冲她不知怎的,平静了下来,柔声道:“还不是怕打扰大国师休息嘛!”
“国师的身体对我们南国可是大事,况且这祭銘殿一个使唤的下人都没有,这不,我们娘娘挂怀国师身体,一大早就让我给国师送糕点来啦。”
巫祀急忙接过如玉手里的食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谢娘娘,谢如玉姐姐。”
“客气。就是我们娘娘的桃花凝脂快用完了,想问下国师这里还,有没有...”
“哦,那个啊,有啊有啊。”巫祀手指往殿内桌上指了指,如玉顺着看过去,眼睛都直放光。
桌上堆满了瓶罐器皿,看样子全是装的女人护肤一类的胭脂细粉,与这古朴的房屋中显得格格不入,突兀至极。
“那我就,不客气了?”
“姐姐请随意。”巫祀谦恭说完,转过身,打开如玉带来的食盒,将里面的香气四溢的糕点一一捡出来放在另一张饭桌上。
如玉则欣喜若狂的跑过去,开始搜揽女人们的毕生挚爱。
一根白色的拂尘却不合时宜的直直横了在方桌中间,显得特别碍事。如玉随手拾了起来想仍在一边,但气力似乎有些大,将它直接给仍了出去,拂尘飞向空中,纯白的尾须中间一抹鲜艳的彩色在其间若隐若现。
旁边的巫祀一直都未抬头,却立马起身,身体晃了晃,只隐隐看见几个恍惚停顿过的黑影,来不及眨眼,他已经稳稳接住了下落的拂尘,叹了句:“好险!”,随后将拂尘小心翼翼的挂在腰间。
“国师,大国师,在吗?”外面又想起一个声音。
巫祀忙应道:“在。”
“国师大人,这是百花杏仁糕,我们娘娘特地吩咐为国师做的。”
“哟,真巧,如玉姐姐也在啊。”
“哎...哎...如玉姐姐可得给我留点啊,我们娘娘也急着要呢!”
“......”
在这皇宫呆了整整五年,后宫的娘娘们都觉得他们既然会法术,懂得求仙问道,寿命长久,必然也懂得驻颜之术,便非向他讨要驻颜秘方。
其实哪有什么驻颜秘方啊,被问的多了,不再好推脱,反正也闲着没事,便开始研究一些花花草草,做成药膏,对人皮肤也是有些许帮助的,而且,每次都有好东西吃。
就这么,硬生生一个用作研修降妖除魔,修生养性的祭铭殿,变成了宫中心口不喧的胭脂铺。
这些年国泰平安,宫里亦是风平浪静,鬼怪未侵,没人有功夫去想起祭铭殿,和殿内的国师大人。
当然,除了后宫的娘娘、丫鬟们。
热闹了一上午的祭銘殿,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偌大的殿内除了巫祀,再没有一个人,空荡的让人心慌。
不过他早也已经习惯了,吃饱喝足后又继续开始了美梦,又是个惬意安闲的午后啊!
“叮叮叮...”忽然一阵低沉的声音想起,巫祀立马惊醒坐了起来。
心里暗叫不好!
能让他作此反映的当然不会又是哪个宫女姐姐的敲门声。
匆忙起身走到大堂,果然,墙上挂着的一颗月荧石在剧烈的抖动。
有妖气!
如此强烈的反应,此妖的法力定不弱。
巫祀紧皱眉头,掐指一算,心中大惊,那妖气已穿过了师傅布置的结界,入了皇宫,朝皇帝寝宫明心殿而去。
而且师傅的结界却没有被破坏分毫,它竟能悄无声息穿过防护结界,此妖道行,深不可测!
此时的巫祀既紧张又兴奋,双手甚至有些发抖。
自己在南国当国师已经五年了,整整五年,除了吃饭就是睡觉,除了最初和师傅在皇宫降了一只四处吸人精血的猫妖后,就再也没有忙碌过了。
而现在,久违的声音又想起。
维护皇宫及人间的和平和正义,这才是他正真使命好么?!
明心殿内。
“冷妃娘娘,臣听说大皇子失踪三日,带回一女子,容颜惊人貌堪比天仙,可迷倒了他府里的所有的人呐!”已年近古稀的南宫大人不动声色的望着眼前这位已受宠整整二十年,冷艳貌美的妃子说道,深邃的眼眸深不可测。
冷妃神色一凝,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
“哦~,这么说来,大人今日到这里来,也是为了一睹这天姿国色的风采,也想醉倒在温柔乡里吗?!”没有温度的声音冷的让人一颤。
“皇上驾到--”突然想起的一声禀告打断了凝重的气氛。
“皇上万安。”
“参见皇上。”
一时间参拜请安之声不绝于耳。
屋外乌压压的跪了一地,宽敞的殿内居然显得有些许拥挤。
皇帝明显被吓了一跳,道:“合着朕刚下早朝,你们就来朕的明心殿准备再来个午朝是不是?”
冷妃瘪了瘪嘴,悄无声息的把眼光移向了窗外的一株茂密的杏花身上。
南宫大人也突然噤了声,不做声响气定神闲的抬头望了眼天花板。
这后宫中,不怕皇帝的数冷妃,前朝里,不怕皇帝的的当然就得数南宫沐了。
国土江山之大都能治理的仅仅有条,唯独却是着实拿这两个人没有办法的,宠妃爱臣,又爱又恨,也只有无奈罢了,不过这些年习惯了倒也觉得乐在其中。
只余几个胆小的丞相大人们心惊胆战的忙着解释;“皇上,微臣确实有事相商,不知今日为何......”
“皇上,大皇子和苏姑娘到了。”还没等解释,婢女便匆匆来报。
“罢了罢了。”皇帝不耐烦的扬了扬手,走进了殿内。
几位大臣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退了回去。
两道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旖旎的裙裾上。
“参见父皇,冷妃娘娘。”
“民女苏漓,参见皇上,娘娘。”
欣长身姿犹如仙子,脱尘而立,眉间一点朱砂娇艳似血。
所有的人都看的痴了,世间当真有如此的尤物!
整个威严堂皇的皇宫,竟好像也平添了几份小巧娇媚。
一时间空气仿佛也凝结了,所有人都忘了呼吸,忘了说话。
只有苏漓忽觉有些不对劲,抬头看去,南皇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自己,另一手捂着胸口,一脸惊恐疑惑,张开的嘴正要说什么,或许是因为害怕,半天没发出声音。
苏漓心里大叫“不好!”,皇帝胸口处竟戴有一颗感应妖力的月荧石,此时已在剧烈的抖动。难怪他一脸惊吓的样子,看来,已经知道自己是妖了。
来不及细想,心中咒语默念,眼眸里一道紫光一闪而过,将一道缠惑君心的媚术施了出去。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南皇方才的举动。
原本在他胸口跳动的月荧石,瞬间也被苏漓的念力击的粉碎。
已有些年老的皇帝顿觉神智迷离,身体仿佛电击流过般,身体没有任何变化眼神却瞬间变的浑浊迷茫。
“父皇?”莫景曦抬头,有些疑惑的低声喊了一声,从进来请安到现在,他们已经跪了有一会儿了,皇帝却没有做出任何反映。
“起来吧,赐座。”
皇帝看不出任何异常,苏漓惊魂未定,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虽身为一只狐妖,可是对于狐族最擅长的媚术她却一直不感兴趣,只懂粗略,又极少练习,姐妹们都说,她是最不像狐狸的狐狸。
早知今日能派上用场,以往就是再不屑,也要将它好好学会。而现在,只知道自己控制住了南皇,却不知控制了几分,怎么去掌控。
“父皇,儿臣有事向父皇禀报。”
莫景曦刚说完,崔公公匆匆进来,禀报道:“皇上,国师求见。”
苏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试着催动念力,眼中紫光再次一闪而过。
南国竟有国师?亏的自己发现及时,差一点就坏事了。
皇帝似乎想也没想,道:“不见。”,随后对莫景曦道:“你随我到书房。其余人,在此等候。”
临走之前深深望了一眼苏漓,不舍之情已然溢于言表。
苏漓心中猛的一沉,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安。
南皇前脚刚走,这厢便炸开了锅。
皇帝临走时那一眼更是让冷妃怒火中烧,冷哼一声,道:“真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儿啊!难怪这些男人都被迷的神魂颠倒的。”
“但你也该知道,皇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后宫嫔妃们个个必是出身高贵,不然若是百姓议论起来,我堂堂南国,皇宫之中竟有个粗俗至极的山野之女,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苏漓平静的注视着地面,这样的人,这样的话是不值得她去在意的。
她的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何方,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带着些许少女独有的娇羞。
那晚月色如此柔美。
“跟我走。”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眼睛,少年坚定的目光就像誓死守候的诺言。
她认出来了,那是他三百年后轮回的眼,一样的坚定,一样的好看。
就像装着整个星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星空。
她找到他了,终于找到了!
红楼之上,她再一次将一生托付给那个清风朗月般的少年。
就像三百年前,神魔塔上他为她纵身一跳,毫不犹豫奔赴碧落黄泉。
平日里蛮横刁钻惯了的冷妃,见苏漓丝毫不理睬自己,兀自望着地板上繁复的花纹竟像是在走神。
一个山间女子竟这般不讲自己放在眼里!心中越是气不过,口中也越加说的嘲讽狠毒了起来。
“以后你最好少给我放肆,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便没大没小的。这宫中里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小丫头,没什么好显摆的!”
说完顿了顿,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道:“难怪莫景曦要带你来见皇上,还真是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啊!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缺教养的东西!”
苏漓猛的抬头,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嘴角动了动,想出言争论,却终究没有说话,似乎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终于找到了心里那丝不安的源处,却是更加的慌乱起来。
冷妃似乎并未被苏漓冰冷的眼神吓到,继续说道:“他若对你有意,会带你来见皇帝?谁不知道皇帝见着美人,可从来都没有放过的。哟,你还真是可怜,被人卖了还傻乐帮着数钱呢!”
“咳咳——”南宫沐在旁干咳了两声,示意提醒这儿还有一屋子的大臣在。
冷妃顿了一下,转瞬便是巧笑倩兮。
眼神轻佻的望了沉湎于苏漓容貌的众臣一眼,悻悻的噤了声。
后宫里这些女人,哪个不是刁钻泼辣?
只是有些张狂在外,有些猜忌在心罢了。
冷眼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苏漓,如此容颜本就该遭天下女子妒忌,更何况是长处深宫本就善妒毒辣的女子。
真是恨不得剥其骨削其肉,让她永不超生。
“我不信!”苏漓铮铮的仰着头说道。
已经安静的殿内,她的声音虽柔弱却铿锵有力。
是的,那个曾爱他如命的人,要将她送给别人,她怎么都不会信的。
她正真担心的,是自己刚才对南皇施出的媚术,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这道媚术是第几阶,可以控制人到什么境界。
冷妃抽动了一下嘴角,嗤笑了一身,道“走着瞧!”
他若是不想将你献给皇帝,我现在这里跟你费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