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一片明亮。
刺眼的光让苏漓不由得用手半捂着双眼,渐渐适应之后,才发现,周遭的景象又发生了变化,这似乎是在一个山坡的草地之上,芳草萋萋,山风习习,还有朵朵小花绽放其间。
苏漓只记得自己方才被那道金光打中,怎又到了这里?难道自己又不小心中了幻术?大名鼎鼎的九曲观一直以光明磊落,匡扶正义著称,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幻术,让人猝不及防。
注意到不远处有一棵参天青松,苍劲挺拔,枝繁叶茂。那些错综的枝桠,远远看去,竟是一个巨大的‘道’字。
树下,阳光投下的阴影里,一位白须老者盘凌空腿坐着,离地约有五尺,仙风鹤骨,双眼轻闭,嘴边有微微笑意,一副悠然自得。
苏漓似有不解,向四周望了望,发现目光所能及的地方,均是一片平坦的草地,前方那棵大树是唯一的参照物。
“小丫头,别看了,过来吧。”
那声音淳厚慈祥,树下的老者并未睁眼开口,苏漓不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警惕的缓步走了过去。
走近之后,看清老者面貌,苏漓突然想起,这老者,不正是方才密室里画像上的人吗?
那悬空而坐的老者,正好与苏漓同高。他缓缓睁开眼,看了看苏漓,又移开了目光,笑道:“老夫等了几千年,没想到,来的却是个小丫头,哈哈哈...”
苏漓心中更加不解,看着眼前大笑的老者,秀眉微蹙,道:“你是谁?”
老者停下了笑声,双眼清润明亮,反问道:“你,又是谁?”
苏漓一窒,嘴唇张了张,眼光却移开看向了远处,顿了一会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我是一只妖。”
没错,她只是一只妖,一只万人唾骂,当众斩杀的妖。
那老者看了看苏漓面若冰霜的神情,摇摇头,笑了起来。
苏漓冷眼看着他,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自强而不自知,志善而不自省,至情,而不自虑。你这般,可谓好生看轻了自己!”
苏漓一怔,眼神疑惑,望向那老者。
老者笑笑,没有在言语,站了起来,有风袭来,他仿佛踏着清风,双脚并未着地,就这样悠然随意的踏风而立。
“前辈是九曲瓮?”苏漓沉吟片刻,终于试探的开口问道。
老者微微笑了笑,扶了扶自己长长的白须,点了点头,慈眉善目,苏漓忽然觉得面前的老者添了几分亲切。
“可前辈为何,把我带到这里来?”
九曲瓮微叹了一声,道:“我幸苦创立的九曲观,本以为可以流传百世,造福人间,没想到,却要遭此变故!”
“前辈不用担心,九曲观名满天下,这次狼妖祸害人间,九曲观所有弟子都英勇无畏,解救百姓于水火,就算九曲观现在已被狼妖攻陷,但终究邪不压正,九曲观定会重振雄风。”
九曲瓮摇头,道:“老夫担忧的不是九曲观的安危,担忧的是此番劫难,恐殃及千万苍生。”
殃及苍生?苏漓听的云里雾里,愈加的不解。
“当初老夫游历天下,机缘巧合,来到盘踞上河的九曲山,看那雄山九峰鼎立,钟灵毓秀,便由此开宗立派,将悟得的道法一分为九,分别传授给了九个弟子,分别据守在这九峰之上,望其能凭此灵地,领悟道法,将其发扬光大,捍卫正义,造福一方。”
九曲瓮脸上闪过一丝痛惜之色,停顿片刻,道:“怎奈天意弄人,没曾想所传非人,九曲观鼎盛一时,到了道觉这一辈,虽已是第七代,但也只有两脉勉强传了下来,而现在,现在...”
九曲瓮轻叹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看了一眼苏漓,淡淡笑了笑,道:“小丫头,我问你,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苏漓猛然一窒,惊异的抬头向九曲瓮望去,满脸的不可置信。
天空湛蓝,明净高远,飘浮着朵朵白云。
九曲瓮只是一脸微笑慈祥看着她,并未言语。
苏漓愕然,脸上的表情一时无法形容,而后顿了顿,猛的退后一步,重重的跪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响头,喊道:“师傅。”
九曲瓮看着她脸上一片坚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孩子,起来吧。”
语罢,抬头望了望天,道:“时间不多了,你过来,坐下,暂且抛开凡尘杂念,将全身真气均匀分布与全身各个穴道经脉。”
苏漓听话的盘腿坐下,凝神静气,按照九曲瓮的指示开始调整气息。
九曲瓮亦在一旁盘腿而坐,闭上双眼。只见其双手凌空虚划,点指如风,手掌过处,青光大方,须臾之间,一个阴阳八卦图案,跃然空中。每一笔都如同轻缓潮汐,首尾相环,如百川归海,生生不息。
片刻之后,九曲瓮从容不怕,身体如袭过一阵疾风,从上至下,全身衣袍猎猎而鼓,一股股青气引于指尖,源源不断注入那阴阳八卦之中,犹如一条奔腾翻卷的江流,奔涌着蓬勃的生命力,滚滚狂涛,浩浩荡荡!那道阴阳八卦图也随着他不断注入的真气而渐渐涨大。
头顶之上苍翠挺拔的青松却纹丝未动,始终如一。
突然,九曲瓮骤然睁开双眼,看了一眼苏漓,再看看眼前青光闪烁的八卦阵图,一脸凛然,没有犹豫,双手一引,将不断翻腾奔涌的太极图悬于苏漓头顶之上,呈铺天盖地之势,打入了她体内。
苏漓只觉一股及其强大的气浪,犹如洪荒之力,排山倒海,从头上轰然打落,全身筋脉似被这股力量震断了般,又觉体内源源不断的气息,如决堤洪水般猛的狂泻而入,极速膨胀,凶蛮乱撞,苏漓咬紧牙关,当下竭力运转周身真气,将自己本身的真气,一点一点,带动合并体内那股强力热浪,沿全身经脉轮回运转,合二为一。
天辽地阔,云卷风舒,时光飞逝而过。
体内的惊涛骇浪终于逐渐平息,苏漓缓缓睁开双眼,站了起来。
九曲瓮,道:“这是我毕生所悟,你要好生珍惜,用到该用的地方。”
苏漓低头打量了下自己,而后又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想要将真气凝聚运行时,却还是只能戛然而止,调换不得。苏漓有些疑惑的向九曲瓮望去,自己除了感觉身体变轻了些意外,其余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你体内只是有我的功力,但却还未能拥有有调动这些力量的资本,还有,这把剑跟了老夫几千年,如今,就赠与你吧。”
说话间,一把长剑,从天而降,直插在苏漓面前的草地上,剑身沉稳,没有丝毫颤抖,曜曜白芒波光流转,藐视天地。
苏漓再一次惊道:“天乙剑?”
“老夫将它托付给你了,你拿着它,让白术再传你一些九曲观基础的内功心法,要好生修炼。白术那孩子,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内心纯良,是我九曲观的好弟子,老夫我真是喜欢紧啊!”
九曲瓮说在这话的时候满脸赞赏之色,慈眉善目。
苏漓急忙施礼,道:“谢师傅。”而又顿了顿,道:“师傅,那您可以帮徒儿解了体内的镇妖符吗?”
九曲瓮缓缓摇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孩子,这是你应受的劫难。不要总想着逃避和畏惧。”
“那我能知道,为什么选择了我吗?”
“丫头,老夫的话,你要好生去感悟。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一阵清风,九曲瓮的身体如化为尘土,随风而散。
似乎还有那爽朗释怀的笑声,穿透苍穹,悠然洒脱。
“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