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连数日,俱是聚灵期弟子了结仇怨,其中又以落英楼门人居多。有些修为低的弟子对面子看得不重,已有少数说出事因,与落英楼门人之间的仇怨,多半是有男子被其勾引,而后又弃之不顾。是男子或自寻短见,或抛妻弃子,或心如死灰,壮志消磨,亲人为之报仇,得见事主,无不切齿痛恨。当下便有人出声指责落英楼。于通天微笑不语,余补之拈须若有所思,卫道铁着一张脸,似乎极为不快,柳自如却面不改色。忽见落英楼众人之中走出一个女子,有识得的人叫了出来:“落英楼右护法徐若絮。”
落英楼的女子个个都颇有姿色,这徐若絮虽已五十多岁,犹有风韵。只听她说道:“落英楼门人从不强人所难,更不会害人性命。敝楼弟子个个相貌都还过得去,自然便有登徒子想入非非,个中情由,只有当事人自知。诸位胡乱猜测,恣意评说,可得当心祸从口出。”
众人闻得此语,心中一寒,想起落英楼身为四大势力之一,虽然自称不会害人性命,但修仙之人,岂有没杀过人的?议论声由此而止,再没一个人敢指责落英楼的不是。徐若絮见已收其效,也不再多言,退了下去。
等了半天,竟再无人上场,卫道问:“还有哪位要了结仇怨的,还请出来。若是没有,今日这言和会就结束了。”话声落了一会,仍是无人上去。
忽见台下飞起一道白色身影,郑殊一看,果然是吴斌。吴斌先对卫道抱拳道:“见过掌门。”又向其他三位首脑见礼。三人知道是镇岳阁天才弟子,俱都客气以对。柳自如笑道:“斌儿正自新婚燕尔,不在家中陪着微儿,到此何干?”
吴斌答道:“晚辈有件私事未了,想请问诸位师叔伯一声,若是事先未曾在此备录,能否临时与某人了结仇怨。”
卫道面有疑色,问道:“你跟人有仇?”
吴斌道:“不敢有瞒掌门师伯,正是小侄与人有仇。”卫道沉吟不语,他知道吴斌天资万年难遇,初入小乘,一般的小乘巅峰修者也非其敌,此事他既然不知,自是吴斌不欲让他知晓。吴斌是镇岳阁门下,多所劝导,不免有循私之嫌,便将目光看向其他三位。
柳自如笑道:“大会规矩,却是有些不便,不过,你点出其人,若其人在场,又愿意与你了结仇怨,自然并无不可。”
于通天与余补之觉得此言合理,也点了点头。吴斌向四人拜道:“多谢各位师叔伯成全。转过身向台下喝道:“张大谋,你给我出来。”
此言一出,如同响了一个惊天霹雳。郑殊万万想不到,李微的仇人竟是张长老,苏静也是惊得目瞪口呆。看向四大首脑之时,于通天收了笑容,露出少有的凝重之色。余补之一脸惊愕,把头望向卫道。卫道却是现出茫然之色,望着吴斌发呆。柳自如脸上笑容从未收过,这时说道:“斌儿,你不是叫错人了罢?”
吴斌道:“为友报仇,岂有叫错之理,就是流云剑派二长老张大谋。”余补之脸上隐现怒色,此次言和大会,除了落英楼有几位小乘修者出战之外,其余三大势力基本都是小辈们打闹。便算是落英楼,也是与散修及一干小门小派有怨,四大势力之间却是一团和气。吴斌作为镇岳阁三代弟子,竟然向流云剑派二长老宣战,无异是当着天下英雄之面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此时见卫道一脸茫然之色,还是忍不住板着脸低声问道:“卫阁主,这是何意?”卫道回过神来,歉然对余补之道:“余掌门,此事我实在是毫不知情。”余补之素知卫道为人十分严肃,绝不信口开河,不禁收了怒色,皱眉不语。
吴斌见无人应声,冷笑道:“堂堂大派长老,,难道不敢上台,要做缩头乌龟么?”
只听一声怒喝,张立异双脚一点地面,便欲飞了上去。却见一道白光一闪,拦下张立异,径直朝台上射了过来,稳住身形,正是张大谋。
郑殊凝目看去,五年不见,张长老容貌并无多大变化,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些愁色。
张大谋沉声道:“吴师侄叫上老夫,是想试试我们把老骨头吗?”
吴斌冷笑道:“不错,你接招罢。”言罢祭起飞剑,便欲动手。
张大谋左手一摆道:“且慢!老夫二十余年未出流云谷,不知与你怨从何来?二十年之前,你不过七八岁,仇怨更是无从结起。你是为何人出头?”
吴斌道:“吴某为友人讨个公道罢了,何必多说?先前许多修者了结仇怨,不是也没说吗?”
张大谋道:“不错,你既不愿挑明,老夫问也无益。听闻你是镇岳阁第一天才,天下俊彦无出你右,老夫这把老骨头,只怕挨不了你三招两式。”
镇岳阁方向突然传出一道声音道:“斌儿,不可无礼!你到底何故与张长老动手,把缘由说出,放着四大首脑在此,自有调解之法。”
吴斌却道:“爹,你不用管,此事孩儿已下定决心,非要做个了断,否则对不住朋友,仙界中人从此把孩儿看扁了。”
卫道本欲说话,见吴中天出面尚无法劝转,便住了口。
吴中天又道:“你先下来,跟爹爹从长计议。”
吴斌道:“请恕孩儿无礼,待孩儿事了,便跟爹爹一同回去。”
言和会事先立有规矩,外人不得插手,吴中天在下面干着急,却不能上台用强,只好跑到台下,对张大谋道:“张兄,犬子无礼,待会千万手下留情。事后必有重报。”
张大谋应道道:“吴兄不用多说,令公子实力不输于小乘巅峰,要我留手,只怕言之过早。但若老夫侥幸,自不会伤了令公子。”转头对吴斌道:“出手罢。”说罢祭出飞剑。
吴斌更不打话,双手一指,飞剑直取张大谋面门。张大谋不闪不避,御起飞剑向吴斌剑身拦腰斩去。吴斌修为不过小乘初期,虽然浑厚凝实,到底不及张大谋,不敢与他飞剑对碰,便绕转飞剑,迂回攻击。他天资出众,尤工剑技,似乎任何剑技到了他手里,自然便生出许多变化。张大谋剑上功夫不及吴斌,看着灵蛇剑舞,应对得极为小心,没有把握破解的剑招,便直接以飞剑迎击,要以深厚法力逼得吴斌避开。
二人斗了良久,竟似旗鼓相当。但修为达到小乘境界的修者俱已看出,吴斌剑技精巧,固有奇效,但张大谋步入小乘巅峰多年,不说法力深厚,单是对敌经验,便是吴斌所不能及,眼看如此斗将下去,张大谋只须固守阵脚,吴斌必然法力枯竭,落败是迟早的事。
台上四大首脑中,于通天与余补之脸色一松。卫道双眉紧锁,脸露忧色。柳自如犹是面带笑容,凝目相看。郑殊朝张立异望了过去,只见他双拳紧握,似乎恨不得冲上台去,替下张大谋。郑殊心道:“吴斌虽然得天独厚,毕竟奈何不了张长老。只是昨晚听李微所言,吴斌尚有一套连环剑技的杀手锏,偏偏其时万万没有想到与李微有仇的乃是张长老,没有事先告知,此时却已迟了。
看台上时,张长老犹自气定神闲,吴斌却已气喘,额上微有汗意。只见他向台下望了一眼,郑殊随着他目光看去,只见他微在台下望着吴斌,眼中现出鼓励之色。吴斌一咬牙,剑势一变,从先前的缥缈灵动顿时变得大开大阖起来。人群中不少人摇了摇头,吴斌仗着剑技上的造诣,以巧破力,尚可支撑一二,现下用威猛剑技,岂不是投敌所好?郑殊却心中一紧,知道吴斌奇招将出。
果见吴斌变招之后,打法大变。每见张大谋剑招攻来,只闪避少许,避开要害即止,并不完全让开。如此一来,便省下大量时间法力,将自己飞剑专向对方要害攻去。眼见张大谋飞剑取其胸口,吴斌却身子向右微侧,左手顺势一指,飞剑直朝张大谋脖子射去。以郑殊眼力,自然看出张大谋此剑能刺中吴斌左臂,甚至斩断,但吴斌舍了左臂,却能刺穿张大谋咽喉,一击毙命。自来正宗剑技,不求伤敌,先求自保,毕竟自己的身体才是最为重要,纵然杀了对方,自己只落个残废,也觉得不偿失。张大谋眼见吴斌如此拼命,也不禁大为头痛,他但谨慎应对,虽然忙乱,却不致落败。
郑殊全力察看吴斌神态及御使飞剑的手势,忽见吴斌全身灵气激发,似乎运出所有体内残余法力,孤注一掷,知道杀招将出,不由紧张起来。只见吴斌飞剑疾如流星一般射向张大谋胸口,威力比之前大了一倍不止。张大谋不敢大意,运足法力,御使飞剑向来势斩去,只要将之击飞,吴斌多半便要弃剑认输。他脸色正转轻松,忽然发生了一件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只见那吴斌飞剑去势凶猛,大有不杀敌不罢休之势,却在张大谋飞剑将要迎击之时,忽然炸开,自内又飞出三柄绿光盈然的小剑,一向面门,一奔小腹,另一柄却直向张大谋右臂袭去,郑殊心中一沉,暗呼不妙。张大谋此时正正御剑斩向吴斌先前飞剑,法力用老,此时要避开三柄毒蛇般的小剑,难比登天。
果见张大谋将头一偏,让过刺向咽喉的一剑,又强运法力,百忙中御使飞剑向下一沉,勉强击落刺向小腹要害的小剑,终于力气用尽。只听一声闷哼,一条断臂掉在地上,郑苏二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张大谋左手捂住伤口,直直看着吴斌,连声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