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沉,霞光也渐渐隐去,又是一天即将结束。
虽然已是傍晚,村口却显得热闹非常,因为今天猎队有了很大的收获,村中的人都来帮忙收拾猎物。虽然忙碌着,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一边,牛童和一群孩子呆呆地站着。孩子们是被那些猎物馋呆了,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那些野味,张着小嘴,就差没流下来哈喇子,而牛童是被一群大妈给“围攻”了。那些姑姑婆婆辈的村妇们,一边麻利地收拾着猎物,一边用无比欣赏的眼光审视着牛童,嘴中毫不吝啬的夸赞起来:
“哎呀,好生精致的男孩!你看他,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长大了一定是个一表人才的郎官啊!”
“赵春华,你就别显摆你那点文化了。这个小伙子啊,就一个字,俊!”
“小伙子,你那日从天上掉在水里时我就在岸边捶衣服,可把我这老太婆吓坏了。当时从水里救上来连人样都没有,没想到这几天的功夫,你就变成一个帅小伙了!”
牛童僵硬地站在原地,他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架势,被那些夸奖之语给说得脑袋发懵,只能在背后搓着手,尴尬地笑着回应。
最后,他有点受不了了,看到一个青年在费力地剥一头山牛的皮,他赶忙跑过去道:“我来帮忙吧,我剥皮很有一套的!”
那名青年惊异地看着他,一语不发,把刀递给了他。
牛童松气,终于远离了那一群喋喋不休的大妈们,刚才真是让他如临大敌,感觉比面对大荒中的蛮兽还要恐怖。他小刀轻快,对准山牛的腹部和前胸处一阵割挑,山牛庞大的身躯被他来回翻动,不一会,一张牛皮就完整剥离了出来。
一个老人拿过牛童剥好的牛皮,检查一番,不禁诧异道:“完全没有任何瑕疵,这张牛皮剥得太完美了,小伙子,不简单啊!”老人望着牛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旁的赵猎头一直在观察着牛童,看到那娴熟的剥皮手法,他很是惊异,凑上前去道:“小兄弟练武很有一套,能让我们村的小兔崽子们都老老实实跟着学,没想到还懂得这种技艺,真是让我等佩服不已啊。”
牛童挠头道:“自小我就在荒野中生活,这种活干多了,也就变得容易了。”
“你一直在荒野中生活?”赵猎头诧异地重复道,而周围的人也都转而看着牛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因为这个少年外表上没有丝毫风吹日晒的痕迹,皮肤白皙细嫩,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质,完全不像在荒野生活过。村民们这几天还一直议论,这是哪个在外历练遇到意外的大世家的子弟呢。
“没错。”牛童认真地点头,开口道:“自记事起,我就一直在大荒之中,所以对这些技艺很熟悉。”
周围人小声嘀咕起来,赵猎头回头一使眼色,一些人顿时闭嘴,终止了对牛童来历的继续探究。
最后,猎物被众人全部处理掉,有的撒上调料,掉在房梁上风干,有的当场切块,留待烹煮。
“开宴会喽!”一个小孩蹦蹦跳跳,在村子里高喊。
每当这种收获之日,村里都会举办一场晚会,既是庆祝丰获,又用来祭奠荒神,祈祷以后的日子更加美好。毕竟,一个仅仅百余人口的小村子,能够在这荒山之地生存下来真是着实不易。
男人们在村口搭起棚子,搬来板凳桌椅与锅碗瓢盆,清理了一下早就垒砌好的灶台。待一切收拾好,妇人们开始发挥着她们的特长,有的熬煮汤汁,有的烙制面饼,有的串起肉丁,想用来烧烤。
孩子们守在一旁,嘴里稀里哗啦地淌着哈喇子,平时他们倒不缺食物,但如此丰盛的餐饭就很难享受到了。
牛童坐在一旁,手撑着下巴,望着村子里一派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在欢声笑语,脸上荡漾着喜悦,这个村子的人不多,每个人都互相熟识,相处友好。看着看着,他也不禁嘴角慢慢上掀。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欢快热闹的气氛,让他这个一直在大荒深处与豺狼虎豹相斗的人心绪一阵涌动,莫名有一种归宿感。
“家的感觉么……”牛童低语。
赵金山脱下猎人的行装,长舒了一口气,他望着村里一派喜乐融融的气氛。内心感到十分慰藉。今日虽然也遇到不少危机,但都是有惊无险,一天下来,仅有三人受到些轻伤,就换来如此的收获,这让他对未来村子的发展充满了希望。
“赵猎头无愧是当年赵村的第一猎手,能来这里真是我风村的福分啊!”一旁有村民嚼着烤肉赞叹。
“嘿嘿,赵村可找不到这么好看的媳妇儿。”赵金山咧嘴一笑,与对面一位姑娘对视,情谊荡漾,周围顿时一片起哄,村民们畅快大笑,展现出山村特有的粗犷与淳朴。
这时,赵金山一震,看到村子里缓缓走出一位老人,他赶忙越过众人,走向那道苍老的身影。
“老村长!”赵金山语气尊敬地说道。
村长的确很年迈了,拄着拐杖,身躯佝偻,须发花白,脸上皱纹堆积,但一双眼睛却丝毫不浑浊,被黑夜下的灯光映得发亮。他驻足在村口,欣慰地望着喜气洋洋的村民们,缓缓说道:“赵猎头,你为村子做了太多的贡献了啊。”
“怎么会,我也是村子的一份子,能够为村子出力,我也很高兴。”赵金山恭敬地回答道。
老村长笑着摇头,随即目光凝视在一边怔怔发呆的牛童,说道:“这个孩子,你们没有过多的打搅吧。”
赵金山点点头,道:“我已经叮嘱过村民们了,不能过问他的来历,目前,他只自己提到过从小生活在大荒中。”
老村长目露惊奇,接着道:“能够以那种方式降临在我们村子,一定不会是凡俗之人。你看,这仅仅几天的功夫,从原来的濒死状态到现在几乎痊愈了,简直不可思议!总之,这个十二岁的少年绝不简单,不是我们村子可以承载了的。老瘸子也跟我说过,那个伤势不像是人为的,如果这个少年没有隐瞒我们,那就不是因仇至此,为我们村招惹祸端的几率很小,这样的话,让他长住在村子也未尝不可。只是一定要牢记,不要打探他的底细,随他住,随他走,不要好奇心太重,平白招惹事故。”
赵猎头面色严肃,重重点了点头。老村长年老成精,为了村子,很多事情顾虑很多,思路很远,面对来路莫名的人,就算他仅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也严阵以待,毫不松懈。
“村长来了!”一声呼喊,有青年发现了正缓缓走来的老村长,众人闻言全部起身,连小孩都收敛起嬉皮笑脸,一齐迎接着村长的到来。
村长笑容慈祥,对着村民们点头,在赵金山的搀扶下径直走向牛童。
牛童看到那被周围人无比尊敬对待的老村长向他走来,赶忙起身,躬腰道:“村长爷爷好,我叫牛童,落难于此地,幸得贵村人们出手相救,救下了我的性命,在这里我感激不尽,以后一定有所回报!现在暂时休养于此,如有打扰,请多包涵!”
老村长连连摆手,语气轻缓地说道:“小伙子,你太见外了,救人是我们应尽的本分,不必挂念在心上。况且,村里能多出这么一个非同一般的少年郎,也令本村蓬荜生辉才是啊!”
周围人一阵喝彩,看向牛童的神色,除了好奇外,还多出许多好感,毕竟牛童刚才那一番言论让人感到真心诚意,这是个知恩图报的少年。
“小伙子不必见外,想住多就住多久,我们村子虽然不大,但多出一个人那是绰绰有余了!”赵猎头大笑,拍着牛童的肩膀说道。
老瘸子也冒出头,喊道:“牛童,就在我那地儿住着,干净清洁,好好养伤!”
牛童不好意思地挠头,望着友好的大伙,他的小脸红扑扑,心里有一股温暖在流淌。
这时,兹兹声响起,火堆旁的铁架上,一排排烤肉皮酥透亮,油香四溢。一个妇女大喜:“烤鹅肉好了!谁要来吃第一口?”
幽沉的荒野中,一片小村庄却显得格外热闹,百余个人欢聚在一起。男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女人吃着素食,聊着家长里短;孩童们喝着果浆,抱着鸡翅相互追逐……
赵猎头被敬酒最多次,很明显喝醉了,脸色涨红,酒气冲天。此刻他抱着一碗酒,步履蹒跚地走到牛童面前,醉醺醺道:“小兄弟,来,尝尝酒的滋味,这是……嗝,呃,这是我家媳妇儿亲手酿的!”
“酒?”牛童好奇,接过木碗,望着碗里那如清水般的液体,在一堆壮汉期待的目光下,他犹豫了一番,接着仰脖灌下。
“啊!好辣!”瞬间,牛童小脸都挤皱在一起,连往外吐舌头,众人望着少年的丑态,畅快大笑,连连欢呼。
最后,牛童竟然莫名醉了,小脸通红,身躯摇摆,一边老瘸子也醉了,要不然,看到牛童这个伤体还饮酒一定会破口大骂,但现在什么都顾及不了了,只有畅快地放松与发泄,让这个随时都会面临生存考验的小村庄,能够在这美好的夜晚,稍稍松口气,给生活放一缕光亮,给自己留一些慰藉。
皎月悬挂,繁星闪烁。宴席终于是到了尾声,村口一片狼藉,清醒的人开始收拾起东西来,扶着醉倒的人,缓缓走回村子。
一大群人散去,每个人都带着放松之后的满足感,各自回到自己的住所,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谁也不知道,明天又会遇到怎样未知的挑战,亦或是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