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凉如水。
斟鄩城内最大的客栈,最上等的房间。
自从发现世间通行货币还是金银,易风就不知道什么叫节约。
懒洋洋坐在窗台上,眺望着斟鄩城的夜色。
四周,灯火通明。
街道上,酒楼内,嘈杂的人声、歌舞声、嬉笑声不断。天空中,繁星闪烁,厚重的星辰之力,一层层的投将下来,将整条街道、屋顶,照的银光熠熠。
斟鄩城的布局很讲究,似乎是一个极大的聚灵阵法,将周边的天地灵气全部汇聚于此,以至城内的灵气浓郁的不像话,那几乎肉眼可见的各色灵光,像是在下七彩的雨,灯火照耀下,将夜色中的亭台楼阁,衬托的宛如仙境。
只是易风当下的境界,外面灵气的充沛与否,对他来说已并不重要。
他若想凝气成丹,进入金丹之境,更多的是需要那份嵌机与明悟。
“小三儿。”
易风忽然开口。
李三儿正整理着随身零碎,抬起头“嗯”了一句,走了过来:“怎么了易大哥?”
易风收回神色,看着他道:“中州,你已来了,下一步要做什么,可有打算?”
“我……”
李三儿眼中带着些茫然,嗫嚅着道:“我暂时还没有想好。”
易风笑着道:“我倒觉得你还是去潜心修炼一番。”
跳下窗子,拿起一串葡萄后,又坐了回去:“你很聪明,心肠也不坏。你若只是想活下去,倒也容易,但要想活的更好……斟鄩城内强者遍地,就必须要有些实力了。”
李三儿道:“我知道,只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修炼,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那些剑法招式,根本一窍不通,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连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还都是从别人那里偷学来的。我……我……”说着说着垂下了头,语气说不出的颓然。
易风却不以为然,抛起一粒葡萄,再用嘴接上,含糊道:“无妨无妨,那都是以前,现在你遇到我,已不一样了。”
李三儿霍然抬头:“易大哥的意思……”
易风‘喏’了一声,在腰间掏了掏,掏出张皱巴巴的羊皮纸来,扔过去桌子上道:“这是一篇功法口诀,你拿去用心炼个三五年,不说成就大宗师境,九品级却也是随随便便。到时你再出来闯荡,起点就完全不同了!”
易风说的很随便,那羊皮纸扔出来就像是扔垃圾。
但他语中的意思,却实在让李三儿吃惊不小,他简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道:“易大哥,你说什么?这是你修炼的功法口诀,你……你要将它……给我?”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易风诧异看着他,惊怪道:“不过只是篇修炼功法,怎地看你的样子,却好像一脸不可置信?”
岂止是不可置信!
在李三儿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是问这世间那个习武之人,不是将自己的修炼功法视作绝密,有时甚至看的比性命还重要。那里会有人像易风这样,随便扔垃圾一样交给他人?
李三儿惊疑不定的捡起那张羊皮纸,一瞧见上面的内容,身子立刻一震,腊黄的脸上更突然布满异样的红晕,就连那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这羊皮纸上竟真的是一篇功法!
那内容却不是文字,而是画着一个个身姿各异的小人,这功法竟是以图画形式记载的,非但通俗易懂,而且你盯的久了,会发现那些图画似乎还在动,像是在进一步的给你拆解各类招式!
李三儿骇然看着这张羊皮纸,初初凸起的一点喉结上下移动着,他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他长长呼了几口气,像是要压下心中某种躁动,而后忽然又将那羊皮纸一寸寸卷起来,放回到桌子上,道:“易大哥,这个我不能要。”
易风好奇道:“哦?为什么?”
李三儿盯着他,大声道:“易大哥,你能将我带来中州,我已感激万分,此生更无以报答,怎还敢要你如此贵重的东西!从小到大,我受尽冷眼与讥嘲,从未有一人正眼瞧过那怕一眼,但你……你却……”
说到动容处,竟哽咽起来。
“这小子倒也是一个可怜人。”
易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道:“呔!男子汉大丈夫,怎地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没来由像个娘们!”
李三儿听罢立刻用力抹去眼角泪水:“是,是!男子汉大丈夫,就是流血也不能流泪!我……”
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易风打住:“好了,你呢,倒也莫多想,那东西对我来说已没有用了,给你也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
李三儿迟疑道:“真的么?”
易风忍不住笑骂:“小子,难道我还需要骗你么?真是岂有此理!”
望了眼窗外夜色,忽然正色道:“而且,我们也是时候要分开了。”
李三儿身子又是一震:“难……难道我就不能跟着你么?”
“当然不能。”
易风看着他,瞪着眼道:“你难道忘记在揭阳城里,我问你为什么要来中州,你是怎么回答的?”
李三儿仰起头道:“我记得,时刻记得!我不要再被人瞧不起,我要出人头地,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
他忽然像是明白了易风的意思,握紧手,脸色坚定的道:“易大哥,我明白了!我现在就走,以后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走真的就走,向易风深深鞠了一躬,抓起桌子上的匕首零碎,转身出门。
易风叫住了他,淡淡道:“别忘了你的东西。”
李三儿最终还是将那卷羊皮纸拿走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有一个深深感激的眼神。
易风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去拿起了一串葡萄,望着头顶一座通天塔无声掠过,咕哝着:“昆仑圣殿,四令新军,我却也要想想了。”
若是这俗世王朝跟以前一样不堪,倒也不用想了。
偏偏这大夏,竟是强盛到连修道士都为其卖命,这就要考虑考虑了。
一串葡萄吃完,还是不知如何抉择。
易风很头痛,最后干脆采取了一种最为古老,也最为有效的方式来做选择--掷骰子!
骰子是现做的,他将窗户上一块边角掰了下来,两根手指随便一削,就将哪边角削成了正方。而后指尖带着一道蓝火,两处对角烧焦了一点,‘夺’的扔在地上。
“焦的一面,就去那狗屁圣殿,反之……”
易风的话还没说完,那转着的骰子已停下了,最上面的那面,正是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