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愣神之后,我当机立断的应声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啊,去就去,谁怕谁啊!”
师父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点了点头:“你答应就行,如果你在不需要我帮助的情况下,圆满处理完丧事,以后你就自由了。”
我连连点头,这种好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
虽然没正儿八经处理过丧事,但是这十年间耳濡目染之下,我早已经把我们本地的丧葬流程了解的一清二楚。
一般来说,我们这里的整个丧礼的流程,分为挺丧、报丧、入殓、停尸和出葬几大仪式。
挺丧是指在死者濒死之际,家人把死者从自家床上转移到门板和草席制作的灵床上,避免死者死后其阴魂因恋家而不肯离开。
报丧是在确认死者已经死亡之后,由死者直系晚辈,挨家挨户的告知亲朋好友,同时也通知阴阳先生。
入殓就不用多解释了,通俗点来说就是把死者装殓入棺。
阴阳先生的主要任务,是在入殓时做场法事,据说是为了告知死者已经离世,让他安心离去。
农村在死者入殓入棺之后,讲究个停尸三天。根据我的估计,这是因为古代医疗不发达,担心误判死亡,导致活埋的惨剧发生所做的补救措施。
停尸三天期间,阴阳先生暂时入住死者家中。挑选个时机,再做一场送魂的法事就完活走人。
最后出葬,如果没有意外阴阳先生根本不用出场。出葬之后,整个丧葬流程也就结束了。
当然在出葬之时,还需要择吉时,选阴宅。死者为大,不管生前如何,晚辈都希望能帮死者选个风水宝地,让其荫泽后人。
起初我以为阴阳先生要做的是看看风水,挑挑墓地之类的事情。
入门后才知道,择吉时,选阴宅都是堪舆的责任,一般由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代劳。
也就是说,在整个丧葬流程中,阴阳先生仅仅有两场法事要做。做法事的程序,师父早就教过我,在我看来纯粹是忽悠人。
连师父这样的二流子做法事都能做的得心应手,我好歹也是一表人才的帅小伙,怎么也不能比他差。
“不过咱们可说好,如果有什么差错,以后你什么都得听我的。”师父笑着说道。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为什么我觉得师父的笑容中,参杂着一丝不怀好意?他是不是又要坑我?
不过现在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不就是做法事么,我相信自己的能力。
失败的惩罚也不严重,以后要听他的?说的好像我以前都不听话似的。
俗话说得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师父也叮嘱过我,处理丧事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但那会正“踌躇满志”的我根本听不进去。
师父在毫不客气的把我的西瓜吃完后,说要回自己屋睡个午觉,叮嘱我不要打扰他。
过去了大概半个小时,一阵啼哭声从外面传来。我深吸了口气,根据我的经验,这是有人来报丧了。
师父每次不出门都能察觉到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报丧,以往每次到了这种时候,他老人家总会简单梳洗一下,板着脸等人来请。
虽然早在半个小时前,师父就已经给我打了预防针,但事到临头说不紧张都是假的,我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我的亲爹啊,你咋就这么走了啊……”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哭喊着跪倒在道观门口。
这应该是死者的儿子,按照规矩报丧时他应该捧着孝布,跪请长辈和阴阳先生。而且还要哭诉一番,以表示自己的孝心。
从他的哭诉中,我得知了他家的基本情况。这年轻人叫杨林,是家里的独苗,平时在外地打工,直到半个月前老爷子病重才赶回来。
按照他的说法,他父亲杨老爷子今年不过五十有一,这岁数并不算大,今年麦忙时节还在地里忙活,农活做的不比个棒小伙差。
可是就在一个月前,老爷子突然得了病,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就不行了。对此我也只能表示唏嘘,生老病死这种事本身就难以捉摸。
我板着脸接过他手中的孝布,又冲他点了点头,他才停下哭诉,红着一双眼站了起来。
杨林看我太年轻,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不信任。
没等他开口,我先压低声音吼了一句:“前面带路吧,今天师父他老人家身体抱恙,得师父准许由我来为令尊治丧。”
杨林苦着脸皱了皱眉:“小先生,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这是想耽误你爹的丧事?”师父的声音很及时的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我师父别的事上不靠谱,不过在帮人处理丧事这方面,还是很有权威的。师父一开口,杨林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把我请回去。
临走前我又进屋跟师父告了个别,按照吩咐把该带的东西都带齐。最重要的还是一对纸人,这对纸人可比做法事更有赚头。
丧礼上在棺材两侧摆放一堆纸人,是我们本地的习俗。民间的说法是,这对纸人代表儿女孝心,会跟随死者一块下去,继续服侍死者。
村里人没说错,我师父确实很黑心。他从我爷爷手中买纸人,十块钱一对,但是转手卖出去最少也一百块一对。
那年头一百块在农村金贵着呢,要是有人质疑这个价格,师父会表演一番用灵符驱动纸人的“法术”,让旁人惊叹不已。
绝大部分人,抢着掏高价买我师父的纸人。这在我看来,其实就是骗人的把戏。
顶着大太阳,我大汗淋漓的跟着杨林赶往隔壁的杨家庄。走到半路我才反应过来,去杨家村必须过河。
也就是小时候差点把我那些小伙伴全部淹死的那条河,一想到儿时的经历,我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发憷。
愣神间,前面带路的杨林突然回过头:“张小先生,东西我帮你拿着吧,这一路上也怪辛苦的。”
一阵风吹过,我从沉思中惊醒。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已经走到了河边。
还没得到我的允许,杨林一把抓住了我手里的纸人,只听见“嗤啦”一声,其中一个纸人的脑袋被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