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往西，天上是一片紫霞，地上是一片荒原，千万里杳无人烟。
嗒嗒，嗒嗒，紫霞之下，荒原之上，一匹白马驮着两人，向西方而去。
“函谷关再往西，天上就是一片紫色了。”
“紫色是什么颜色？”
“唔，一会我再找找那种感觉的东西，现在找不到。”
“那天上为什么会是紫色的？你不是说白天的天空是蓝色的么？”
“这就跟道祖有关了。”
“道祖？”
“道祖当年途经函谷关，突地顿悟，明了天地大道，挥手写就《道德》五千言。书成之时，天边三千里紫霞浩荡而来，遮蔽日月，道祖从此便不知所踪，但函谷关的紫霞却还留着，久久不散。”
那两人，一人是身穿白衣，神态昂扬的年轻人，另一个则是留着披肩长发的瘦弱小女孩。
“雪宜，你本不用来的。函谷关往西，很危险。”
雪宜摇了摇头，禹序铭也就没有再说下去。坦白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冷冷的小女孩竟然会主动提出要跟自己一起来。
他本来是想拒绝的，函谷关以西的荒原深处极少有人去过，他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异人，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连累了雪宜的话，他哪里还有脸再去祭拜于老？但无奈雪宜在这件事上却是倔强执拗得可怕，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将雪宜一起带来。而且说实话，把雪宜再一个人在家里放上三年，他也实在放心不下。
雪宜坐在禹序铭的前面，小小的身子被护在禹序铭的怀中，她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时候都在出神地看着天空。
……
“你去西边做什么？”半晌，雪宜忽地发问了。
禹序铭道：“去找东西。有一位长辈说，我要想变得更强的话，可以往西方去一趟。”
雪宜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对这一点，禹序铭也实在感到很无奈。两人从咸阳离开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却几乎没有过什么对话，雪宜对外面的世界可以说也是兴趣寥寥，只对颜色有那么一点兴趣。
嗒嗒，嗒嗒，空旷的马蹄声悠远地回荡在荒原之上。
雪宜突地说话了，她指着一处道：“那里，有东西，不好的东西。”
禹序铭一愣，顺着雪宜指向的地方看去，那个距离他的神念都触及不到，那里又与四周土地同色，雪宜是怎么发现那里有东西的？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已暗暗戒备起来，白马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
雪宜又说了一句：“那里有东西，真的有不好的东西。”
禹序铭摸了摸她的头道：“知道了，我们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等那东西出来就能打它个没有防备了。”
白马依旧步履轻盈，向着前面走去。
雪宜小声道：“那东西往我们这边靠过来了。”
禹序铭点了点头，正这时，野兽喘息的声音响了起来，一道棕黄的影子如闪电般从近处腾起，扑向雪宜。
雪宜无神的双目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影子，面上却没有惊慌的神色。她已经看到了，那道影子会被一道光柱击穿。
下一刻，一道带着炽热温度的细小光柱击穿了那道影子。
扑通，野兽的喘息之声消失，只剩下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
禹序铭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惊疑不定。
“雪宜她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刚刚，随手一记玄光击穿那妖兽时，禹序铭瞧了一眼雪宜的眼睛，却被雪宜眼中映出的影像惊呆了。
雪宜的眼中，映出了那野兽倒地的场景。而在禹序铭的神识感应中，那妖兽明明还在空中，尚未落地才对。
“那双眼睛……”
禹序铭沉默着，直到雪宜带着疑惑的声音将他唤醒：“怎么了？那个坏东西是什么？”
禹序铭这才惊醒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妖兽，道：“是一头妖狼啊，似乎很擅长隐匿踪迹，皮毛颜色跟四周颜色一模一样，不用神识细扫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呢。”
雪宜点了点头：“狼，我记住它的样子了。”
禹序铭轻声问道：“雪宜，你看得见它么？”
雪宜摇了摇头：“现在看不见了，之前它活着的时候我可以看到光，红红的，带着一点腥味的光。”
“然后你看到什么了？”禹序铭接着问道。
“什么？”雪宜显得有些疑惑。
“就是在它跳起来的时候，你看到什么了么？”禹序铭表现得很平静，似乎是随口一般地问道。
“看到它被光柱射穿，然后掉到地上。”雪宜的回答也是轻描淡写。
禹序铭点了点头，笑道：“没事，我怕你被吓到了而已。”
雪宜摇了摇头：“没有。我知道它会死的。”
禹序铭点了点头，道：“今天晚饭就吃它了，狼肉有点糙，但嚼劲很不错，吃起来应该挺好。”
禹序铭抱着雪宜翻身下马，走到妖狼面前。
他把雪宜放在一边，玄光陡然间化作分金裂铁的刀剑，将妖狼的尸体剔开骨肉，分成一块一块。
雪宜抬头看着天空，两只手轻轻抓着禹序铭的衣角。
在她的视野之中，禹序铭周身笼着如黎明般的熹微之光，将她与四周的黑暗隔离开来。
……
这天晚上，雪宜闭着眼睛，在禹序铭的怀中熟睡。
禹序铭抱着她坐在马上，星光耀眼，白马的悠然的蹄声回荡在荒野之中。
禹序铭一只手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在翻到《天目卷》后，他用手轻轻地在上面划了一道，将描述天目的字句划下。
“天目乃是世间最为罕见的天赋。有的天目能看清天地道则，让人天生近道；有的天目能御使天地灵气，一出生便可比拟筑基修士；有的天目……可以看到过去未来，近乎不死。”
在那段字句的下面，还有一行用红色标出的字：“天目可以被挖出，威能纵是减半，但不论是移植自身或是炼成法器，都是能令元婴大能疯狂的事物。”
禹序铭轻轻将那一段撕下，炽烈的玄光将它燃成荒原上的火星。
他轻轻撩起雪宜的刘海，看了看她紧闭的眼睛，笑了笑，又搂着她向前行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雪宜的嘴角轻轻勾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