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曼荷并不是希元的生母。就像是夜间九点档的泡沫剧演的一样,二十多年前,夏曼荷也曾上演过一场将孩子从他生母手中夺过来的残酷戏码。
希元的母亲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有着和希元一摸一样的眉眼,在左眼的下方还有一颗小巧的泪痣。二十多年前,她和希元的父亲共同在德国留学,他们在一家酒馆里相识、相知、然后相爱。他会拉小提琴,她就在一旁给客人泡咖啡,讲故事。她就像是父亲的红颜知己一样陪在他的身边。然而,回国后,希元的父亲却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的家世背景能够帮助他少走几年的弯路。即使这样,母亲还是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直到她怀了他的孩子。
夏曼荷是一个善妒的女人,她看着丈夫心爱的女人怀了孕,害怕丈夫会娶那个女人。于是便在一个闪电雷鸣的夜里将已经诞下的希元从他的母亲手里抢走。在希元的印象中,小时候,每年在他过生日的时候,总会看见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出现在他的家宴上。那个女人总是坐在最冷清、最靠里的角落里,她的目光永远望向自己,眼睛里好像总是充满温润的氤氲。
有一年,那个女人再也不来了。
他在家宴的时候当着满屋子人的面问父亲:“爸爸,那个漂亮阿姨怎么不来了?”
“是哪个漂亮的阿姨啊?这里有很多阿姨都很漂亮啊。”父亲宠溺地看着他,满屋子的人都哄笑起来。
“就是每次都坐在桌角处,总是看着我的那个漂亮阿姨啊!”
当时屋子里所有的人顿时都像吃了哑药一样,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那个漂亮的阿姨就是他的母亲。那一年,他的母亲因为长年抑郁而没有挨过那个寒冬。而他的生日就是腊月三十。再过几个小时,新年就到了,希元母亲没有做完的一双虎头鞋还静静地躺在她宁静死去的床前。这也许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了。此时,上面的余温已经散去,但依然流露着一个母亲对她的孩子最温暖深沉的爱。床头放着一把半截的桃木梳,是父亲当年送给她的,在孩子被抢走的那一天被一帮人慌乱中踩断了。这么多年,她没有再买过一把梳子,每天,她都用那把断掉的桃木梳过她又黑又亮的长发,上面也一定留了她残存的几丝断发和淡淡的发香。
如果那时希元知道这一切,他一定会哭闹着去找那个漂亮的阿姨,哭着向她要新年里的礼物,哭着叫她一声“妈妈”,哭着将她所留下的一切都带走,她也只有这么两件真正属于她的东西——一件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送给她的半截桃木梳,另一件则是她为她想要拼命活下来去照顾,却没能如愿的令她此生最痛的孩子做到一半的虎头鞋。她的人生注定了是不完整的人生,但她也依然顽强地那么走了下去,直到咽下生命中最后一口气。
他记得那一天,父亲狠狠地打了他。那是父亲第一次打自己,直到父亲的下眼皮也泛出了可疑的微红。
那一年,他六岁。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希元偷偷找私家侦探打听来的,因为他曾经从父亲的一本书里翻出了一个女人的照片,那有些熟悉的面庞和一颗小巧的泪痣,好像就深深地埋藏在他的记忆深处。
直到他找到了真相,找到了母亲位于江南的坟,他也找到了记忆深处那个漂亮女人在角落处望着自己想要表达出来的深重的眷恋和爱,那是一个母亲期待儿子一个微笑的目光。然而,他却从没有对她笑过……如今他却只能在她的坟头哭……
他不怨恨自己现在的母亲,反而,他很能理解她的做法,很简单,人之常情。但是父亲的冷漠却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悲哀。他的母亲曾经是那么的善良、美丽,为了父亲献出了自己这么多年的青春,最后郁郁而终。如今他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你是我的儿子,所以你别无选择!”耳边回荡着父亲的喊声和母亲有些无力的安慰,希元推开了大门,风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现在,他只想马上坐上车,去找东珠。
压得东珠喘不过气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她一回到家就给薇薇发了一封邮件。
“To Weiwei:
你拍的那个广告,现在可是成就了一对恋人啊!这都得感谢你,不然我怎么都拍不出这么有感觉的故事。等我将来出名了,还找你当我的女一号怎么样?
Dongzhu~”
过了一会,邮件被回复回来:
“To Dongzhu:
好啊!不过我马上要去香港中文大学读书了。到时候,你可得给我报路费啊!
Weiwei~”
“To Weiwei:
太好了!恭喜你,可以完成你的梦想了!
Dongzhu~”
“To Dongzhu:
谢谢~
Weiwei~”
“当当当!”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将东珠从沙发上震了起来。
她穿上拖鞋跑到门口刚一打开门,就被门外的希元一把抱住。
“什么也别问我,跟我走。”他拉起东珠的手向外走去。东珠的脚步没有一点犹豫,就跟在了他的身后。似乎从一开始,东珠就一直跟在希元的身后,被他温柔的手握住她纤细的柔夷,跟着他的脚步,义无反顾。就像他当年的母亲一样,只要跟着自己心爱的人,哪里都是家。现在的东珠,只看得到他,因为她认定希元就是她生命里那最绚丽的一段风景。
他们驱车到了城郊的一处墓地,希元拉着东珠的手来到一处衣冠冢前。
东珠看了看墓碑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她长得真好看。
她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