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揣摩着楼下众人是不是觉得两位王爷都不出面十分扫兴才停了演奏，一声裂帛似的女歌突然响起，乘风而上，响彻云端，又清又亮，又细又直，如同春笋似的直往高空而去。
石榴听不懂歌者在唱什么，只觉得从未听过这样清扬的歌声，不由脑后一片清凉，精神抖擞，右手托在腮上，聚精会神听曲。
歌声越发高尖了，薄如丝带，仿佛随时就要断，偏偏没断，继续往高处钻去。与此同时，有人噔噔一拨弦，伴随着激越的琵琶声，响起了另外一个同样高亢的男声。
两种歌声如一起腾飞天际的龙凤，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交缠着，争斗着，追逐着，到了最尖细的尽头，像给狂风扫荡了一般，两声一齐歇住，只有低沉的琵琶声宛若幽咽的泉水似的缓缓在耳边轻语，微微拂动着心。
石榴以为那曲子已经完了，扭头望向郭澄，见他脸上神色很奇怪，目光闪烁，似喜还悲，手也微微颤动。
难道那女歌者就是莫典小姐？那男歌者又是谁？
“你还不下去？难道要皇兄亲自上楼来请你不成？”郭淙轻笑着，轻轻在桌上一拍，借力而起，消失在窗外。
石榴毕竟年少，不解其意，正疑惑间，楼下琵琶声也停住了，耳边忽然响起了幽幽的箫声，扭头一看，郭澄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支紫玉萧，那箫声就是他吹奏的。
原来王爷还会吹箫呢！石榴越发敬佩他。
箫声起初悠远，如远风轻轻吹送，渐渐响亮起来。
楼下的琵琶再次响起，不急不缓，伴随着箫声，就像两个相识已久的老朋友无意间重逢，两人握手聊天，不过度兴奋，也没有悲伤。
在两声相和间，石榴脑海中忽然闪过几道流星一般的痕迹，瞬间又消失了。
她闭上了眼睛，任自己像小船一样在箫声与琵琶汇成的河流中随波荡漾。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所小草房，小，破败，门前一左一右搭着瓜棚，小鸡在瓜棚下叽叽喳喳叫着，寻找着虫子，瓜棚盛开着一朵朵小黄花，悬挂着一只只青绿色的瓜。就连空气间也流荡着花香瓜香，还有淡淡的桂花头油味道。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箫声停了，琵琶声也停了。
石榴只觉得身边一阵风过，原来郭澄迅速闪过她身边，往楼下去了。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疑地扑到窗边，只见郭澄竟拜伏在一个青衣青帽手抱琵琶的男人面前。那男人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只看到他将琵琶递给旁边另外一个凸肚的中年男人，又伸手拉起了郭澄，那个捣蛋鬼郭淙正拍掌大笑。
丝弦声又起，变得饱满喜庆，楼下的侍者有条不紊地奔走，很快备好了整齐丰盛的宴席。那个奇怪的青衣青帽男人，携着郭澄的手入座。
石榴心里虽然觉得奇怪，毕竟王爷肯走出小楼与大家一起作乐，她心里还是很欢喜的。她又望了一望，回头将桌上各种大小不一的毛笔及颜料收拾起来，一一将毛笔清洗得干干净净，悬挂着等晾干。桌边滴落着好些颜色，她跪着，用布擦，用水洗，也一一收拾干净了。
“呵呵，楼下何等热闹，你居然还躲在这里？”身后忽然传来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