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传千里,几天之内,常青收到贺喜短信若干条,欠下饭局一大堆。
连李明辉都发来了贺电,对常青的升迁表示了貌似衷心的祝福。与其说是祝福,毋宁说更象是一种嘲讽。现实再一次以一种冷酷的方式证明,李明辉不是那么容易超越的,我想对李明辉张狂一下的心刚刚冒了个头,就被老天爷无情地**了。
我妈表达祝福的方式最特别,特别得让人崩溃。她竟然火烧火燎地发动七大姑八大姨掀起一场为她卓越的女儿寻找婆家的新**。
其实职位这东西在女人找婆家这事上,说不上是一个筹码还是一个障碍。我妈不知道懂不懂,她每天变着法儿的安排玫瑰之约、非常男女,弄几个男青年让我观摩,逼得我恨不能逃到火星上去。
张宣说,分理处的兄弟姐妹们要为我摆庆功宴。
真个无奈,我说,太夸张了吧,咱别那么高调成吗?
现在全世界的人大概都认为常青喜事临门,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我的心情其实比连降**还郁闷。
董事长的信任使我一直坚定地以为将陈嘉良取而代之的那个人是我是我就是我,并且我一直在以董事会秘书处这一亩三分地老大的姿态在工作、在思考、在谋划未来,没有一个脑细胞能想到半路会突然杀出个李国强来。
想不通,是我误读了领导传递的信号么?领导可以放心我做事却不能放心我做官?凭什么啊,卖一把手的力领二把手的待遇?
想不通,那个刚从部队转业的李国强凭什么能大摇大摆地摘走原本属于常青的胜利果实,他一介武夫懂得什么是金融?什么是公司治理?什么是银行管理?
都说天道酬勤,可是看样子我的努力又打了水漂。
为什么啊?我想对着苍天喊!
凭什么啊?我想对着大地喊!
为什么,凭什么,这三个字在我心里简直纠缠如毒蛇!
李国强同志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办公室开会。他一开口,我便悲喜交加地发现,我遇上了传说中的三点式干部。
第一点,此项工作非常重要且意义重大而深远;第二点,大家要统一思想高度重视;第三点,要采取各种措施发挥聪明才智保质保量完成工作。至于各种措施是什么措施,八成他心里也没谱。
渐渐地我发现,李国强同志酷爱开会,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先开个会,而这三点就象包治百病的大力丸,不管什么问题,他嘴里念叨的永远都是这正确得象废话的三点。
三点式秀完,他便一甩袖子缩一边歇去了。
缩一边就缩一边吧,知道三点式干部一般都这德性,隔岸观火光吆喝、只卷袖子不干活。常青多干点没关系,谁让咱能干呢。轮到干完活向领导汇报战绩的时候,他倒比兔子跑得还快,用动如脱兔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汇报就汇报吧,咱不跟他争,谁让人家是一把手呐。可是这SB,其实常青一般是很五讲四美的,不被逼急了也不会口不择言,这SB竟然在董事长跟前进我的谗言,要不董事长怎么会好端端把我叫去扯上大半天团结就是力量呢。
坐在董事长对面我觉得有一股恶气不断上攻,肺都快要炸开了。我把自己变成工作狂,日以继夜地劳作,最后还抵不过一句谗言?跟着董事长干了两三年,近千个日子建立的信任难道还不如李国强几十天?
真TMD失败!彻底全面无可挽回无力回天的失败!
一个念头突然萌生心头,并且不断坚定,最后脱口而出,我说,董事长我想下支行。
董事长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一言不发地把夹在指间的烟按在烟灰缸里。
我不看他脸色继续说,离开业务太久了,我怕荒废了专业,希望您能给我个机会让我下去锻炼锻炼。
这句话之后,办公室陷入可怕的沉默。在可怕的沉默中,他看我的眼神变得疏离,疏离的让人心灰意冷。
那天之后,我病了,高烧、腹泻、恶心,医生诊断是肠胃型感冒。
这场病来得相当及时。我看见人就烦,正想把自己关起来闭关修炼呢。
结果在床上躺了一天,刚刚好转就躺不住了,心里象有一百只猫咪的爪子在做运动。把压箱底的影碟翻腾出来,乱世佳人、真假公主、辛德勒的名单这些曾经让我意犹未尽的故事现在一个也看不下去。
索性打开电脑,上网。
我妈跟前跟后,生怕我冻着饿着累着自己,她这些无微不至对于抚慰我的失意一丁点作用也发挥不了。再加上她不停地动员我跟东家的小伙西家的帅哥去约会,让我简直头大如牛。
其实,其实我有点想李非了,想他看问题的透彻,想与他打嘴皮官司时的乐趣。可是我是宁肯用鼠标在过去的聊天记录里翻来翻去,絮絮叨叨地把琐碎的往事回忆个没完,也绝计不会跟他先妥协的。
我们俩之间,我觉得谁能把冷漠进行到底,谁就是胜者。
不过这一仗,好象是我胜了,他已经发来若干个邮件连拍马P带道歉。前些日子因为忙着为X行鞠躬尽瘁,顾不上搭理他,并且对他的道歉将信将疑,只因这个人太诡计多端,怕搞不好又会中计。但这一次,他在邮件里留下了手机号码甚至身份证号码,表示希望能够负荆请罪重归于好,态度似乎够诚恳。
思来想去,又觉得把一个网上虚拟的ID变成现实中活生生的人,尽管与他在网上谈过心骂过仗文字里过了若干招,但网上的了解毕竟有限,冒冒然地去见一个陌生人,这事怎么想都觉着不靠谱。明知道不靠谱的事还要去做,不是愣头青就是二百五。
不过,一觉醒来,我就推翻了刚才的自己。每天走在街上到处不都是陌生人吗,我干嘛怕见一个陌生人,况且李非是一个并不陌生的陌生人。
拨通李非的手机,看门见山地问,你打算怎么向我负荆请罪?
啊?片刻迟疑后,手机里传来爽朗的大笑。听上去竟然一点陌生的疏离感都没有,就好象网聊时我看到他夸张地打出一长串哈哈哈一样自然而然。
这爽朗的声音颇具感染力,象冬日里一缕温暖的阳光打在我晦涩阴冷的心壁上。
哎呀,你的铁石心肠可真不容易打动啊小姐!我都差不多快黔驴技穷了!我打算你再不理我,我就要请贵地银监局领导出面了。
唉,这个人口气一惯大得离谱。
我说,别转移话题,快说你怎么负荆请罪?
怎么请罪?你来北京我请你吃大餐。
切,就这点诚意。谁稀罕你的大餐,车马劳顿的还得破费我的银子,不去!
给你全额报销!
给我双倍报销也不去!
我去你那儿也不是不行,但我怕你会呵呵。他欲言又止。
呵呵什么,毛病!我怒,他又在憋什么坏点子?
好吧,下周我去找你,到了给你打电话,OK?
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