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电话还没放下,黄征又塞给我一个电话,是长风大厦的人,本行的重要会议都在该大厦召开。电话里客气地征求我的意见,小常,你们下周的述职大会和市财政局撞会了,你看你们能不能调整一下?
不能!我斩钉截铁地说。
其实,我曾经建议过考察组换个日子召开述职大会,因为最近全市各单位都在轰轰烈烈地开展深入学习和贯彻总书记某个重要讲话的活动,会场实在比较紧张,但被考察组否决了,他们的理由是,市委领导急着听考察汇报呢,考察工作每个环节的安排都是请示过领导的。
我对着电话厉声质问,凭什么让我们换,难道政府机关就高企业一等吗!再说那个会场是我们我们先订的,还有没有个先来后到啊!我们也是老客户,你们就这样对待上帝的吗?我不管,你们想办法解决!我咔嚓挂断电话。
在行里低声下气地陪笑憋了一肚子气,我可算是找着出气筒了。我也只敢对着他们发飚了,当上帝就有这点好处。如今常青也学会趋炎附势,欺软怕硬了!看,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混,变质好象是必然。
从前办事打上陈嘉良的旗号,没觉得有这么难啊。现在,一旦要自己上,竟觉得寸步难行了起来。
我总不能对行政部何总说,电脑若不能按时送到,你自己去给董事长和组织部解释。
我总不能对国际部的老黄说,回不回来,谈不谈话悉听您尊便,你自己去给董事长和组织部请假。
那就太义气用事了。
我也不能为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去给董事长打小报告啊,那不是显得咱太没水平吗?这点小事都去麻烦领导,养你何用啊!
常青除了笑脸如花只能笑脸如花。终究是头上缺了顶乌纱帽,终究是还没混到陈嘉良那样谁都不敢不买帐的资深。
偷偷瞄了一眼黄征,他正在网上闲逛。我这边人仰马翻,他那边悠哉游哉!
董事长怎么能把一堆事情都安排给我一个人涅,莫非他以为我三头六臂?或者他认为我已经有本事号令办公室其他两个人?再不就是董事长将降大任于常青?想到这,心里美滋滋起来。再一想不对,谁知道考察组撤退后董事长的未来是不是梦啊?
白天冲锋陷阵,晚上还得枯座在电脑前,点灯熬油地写述职报告。这可不是普通的报告,一定程度上关系着领导的位子呢。所以比白天的活儿还让人头大。
董事长一再对考察组表示,这些年来自己为X行做了一些事情,但还是有很多事情觉得力不从心,希望组织上派更有能力的同志来,促进X行的进一步发展。
绝对的言不由衷!谁不明白,他们几位恨不能把太师椅焊在屁股上。不过,漂亮应景的话必须得说,我觉得这应该算是可以原谅的虚伪吧,大气候便是如此嘛。
我觉得,最近常青的思想觉悟越来越能够与时俱进,或者说与时俱退了。
唉,怎么写呢?粉不能不擦,但要擦得恰到好处,牛不能不吹,但不能让人听了恶心,问题不能不谈,但要避重就轻避大就小避实就虚。真难为死我了!陈嘉良坐阵董事会秘书处的时候,我哪怕把文章做到神憎鬼厌反正有他把关出不了岔子,现在我象只被赶上架的鸭子。
脑细胞正被左右为难、瞻前顾后大肆屠杀,手机铃诡异的叫唤了起来。我莫明其妙地觉得这铃声很诡异,想起**凶铃。
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号码,心蓦得缩成一团。
这电话倒不是贞子打来的,而是已经蒸发了的陈嘉良。
陈嘉良消失了几个世纪我已经恍然记不清,刹那间又觉得好象昨天他还在办公室里对着我吹胡子瞪眼晴。
我莫明奇妙地挂断电话然后莫明奇妙地开始后悔,期待着电话再次打进来。
述职报告写了一夜,手机也沉寂了一夜,无论是贞子还是陈嘉良都没打过电话。我开始怀疑我的听力可能出了问题,查看来电记录,陈嘉良**时分打过电话确凿无疑。
考察组难伺候的简直能要了常青的小命,我忙得没有闲暇去思考陈嘉良的电话究竟涵义为何也不愿意再去多想。我想我始终无法原谅他当初的不告而别,无法原谅他在我心里放一把火然后拍屁股走人的率性和随意。他没再打电话过来,也许那天晚上他不过是一时无聊,就象那个情人节的夜晚一样,两个孤独无聊的灵魂碰撞了一下,然后分道扬镳。
中层干部轮翻过堂,第三天最后一位从考察组出来后,我被一个电话召去,以为要安排下一步的工作,推门一看,竟也是一副过堂会审的架势。
我奇怪地问,谈话范围不是只到中层干部吗,我可是个小喽罗啊?
考察组说,过河的小卒能当车使,谁不知道你这个小喽罗能顶几个中层干部呢!
我不知道是该荣幸还是该惭愧。以前以为领导的秘书是企业的无冕之王,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现在明白,常青即使是做秘书道行都还差得远。
谁知道今天谈话的内容最后会不会传到几位行领导的的耳朵里,反正我决定只谈和谐之事,诸如职工下岗、领导窝里斗之类的敏感话题,一概不问不答。要问起来,就练太级。
正侃侃而谈着,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考察组领导示意我先接电话,我没接,抱歉地笑笑直接按了挂机。
过完堂出来,查看来电,竟是陈嘉良。
我想这个时间,他大概不会是因为漫漫长夜孤单无聊突然想起遥远的地方曾经有个傻妞对他一片痴情,才打个电话填补一下内心的空虚吧?我犹豫着要不要回拨过去,要不要验证一下陈嘉良对常青究竟是有情还是无义。
想了想觉得很没意思。理智已经一万遍地告诉我,我们俩人之间的距离何止千山万水。
况且爱情专家说,女人的爱越放纵,男人的爱越收敛,反之亦然。说白了就是,爱情是个不等式,总难收支平衡,不是顺差就是逆差。再说白点就是,人都犯贱,把你放到心尖上奉若珍宝的你视同草芥,不拿正眼瞅你的,你倒要哭着喊着发扬狗皮膏药精神。
自古痴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扰!现实已经无数次告诉我,出来情场混,绝情实在是避免受伤害的防身护体之必备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