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良跳槽的消息一径传开,便在X行引发了一连串仅次于歌德**猜想的猜想。
走在路上有人问,常青,听说陈总辞职了,为什么啊,是不是因为•#¥%@—*
在食堂吃饭有人问,常青,陈总怎么辞职了?难道%¥#—……•
打电话有人问,常青,陈总真的辞职了?会不会*%¥@%¥#•
对于以上句型,我一概用一脸迷茫兼哼哼唧唧作答。并不是我小气藏着掖着不肯说,而是我自己本就是个糊涂蛋,却没几个人相信,他们对我的迷茫和不着四六的回答更加的疑窦重重。
我无精打采地趴在办公桌上,意气懒散。心头有相思苦在萦绕,耳畔有电话铃在吵闹。
接起电话,是杨威。这人自从加官进爵之后就再没联系过我。我是那种眼里缺水之人,人家越是腾达我越是想闪远,一点都不懂得近官者官、近官者禄的道理,其实即使懂也做不来。有时想,清高实在是很害人、很影响进步滴。
杨威亲切地问,小常啊,最近还好吗?
我知道他意不在此,拐一个弯必然会回来,于是调侃道,是杨总啊,我当你把我忘了呢。报告领导我好着呢,身体倍儿棒,吃嘛儿嘛儿香,谢谢领导的关怀!
什么话,咱们谁跟谁啊!杨威佯装生气,但我能感觉到这个马屁拍得令他比较惬意。他话锋一转问,陈总辞职后把你忙坏了吧?
嘿嘿!我不作声,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常青算老几?
其实我早就料到陈总会走。杨威神秘地撂出一句,我一听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他象揭示一项人类的重大发现,声音严肃而郑重,你不知道,董事会马上要换届,陈总本来有可能以职工代表的身份进入董事会,但是,据说领导班子里有人强烈反对,董事长竟然没有力挺他!唉,他是失望而去的……
杨威说的头头是道,联系最近行里的形势和动态,发现真的有那么点意思,不过根据过往经验,杨威的话一般得打个对折后再听信。
杨威的电话搁下没多久,张宣的电话又接进来。他跟杨威的风格截然相反,开门见山,常青,听说陈嘉良辞职了?
唔,是啊。
MD,X行太不珍惜人才了。张宣对X行一惯的牢骚满腹。
我含混应喏着。
我说你呀,别一天到晚只会傻不拉叽地埋头苦干!张宣教训道,陈嘉良一走腾出位子,多少人都在盯着呢,你也赶快找人活动活动,别便宜了别人,机不可失啊!
我惊叫,老大,开什么玩笑,就我这两下子成吗?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我嘴上这么虚伪着,可是心里却狠狠地擂起了战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常青并不甘心只做个被人呼来喝去的低级职员。我早就从板凳队员打上了主力,陈嘉良的魔鬼训练让常青在短时间内工作能力突飞猛进,王世林和杨威升迁后,俨然已撑起董事会秘书处的半壁江山。
野心一旦被唤醒,便迅速长成一个庞然大物。审视自己和那个位子的距离,好象并不遥远!战略思维,我有,整天听本行的战略家们在会议室里运筹帷幄,然后把他们的战略意图变成文字上情下达;专业知识,我也有,学金融出身,会计、法律都涉足过,又是从基层爬上来的,怎么也算得上是一复合型人材吧?协调能力,虽不算强项,但也一度曾经把秘书长都协调成我哥了,应该勉强算是过关吧?
想至此,信心一下子暴膨,不过又很快破产。
周围其实强手如林,黄征学历比我高,尹力资格比我老,还有明里暗处打着这个位子主意的家伙们,要是没有金钢钻人家也不敢揽这瓷器活。
不过话说回来,能力虽然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要不张宣干嘛让我找人活动活动。中国是个人情社会,领导都只在嘴上任人唯才,其实哪个不是任人唯亲。
张宣说,跑官要官这事在中国不丢人,从上到下都是如此这般,你要是老放不下那点清高,你就是个猪头就是个怪物。
这个张宣,从前嫌我跟他抢位子,现在却怂勇我跟别人抢位子,从前嫌我不女人,现在倒鼓励我做男人婆,这个世界真是变化快啊?
其实常青并不愿意做个自视清高的怪物,清高当不得馒头充饥,在职场跌跌撞撞混了这些年,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为了他日获得更大的尊严,今天放下点清高不算什么。况且,我不是一直想和李明辉在名利的路上一较高下么?看,机会终于来了!
我盘算起手里的资源。
秘书长,那个精瘦的小老头,年龄都可以当我爸了却非要当我哥。搞资产重组那会儿,我经常跟着董事长和陈嘉良去他的办公室游说。他人极幽默,老是笑眯眯的,一点也不象有些政府官员,爱耍个官威摆个官谱,市府大院里有他,会令我觉得衙门象家一样亲切。不巧的是,他陪市长出国考察去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还有一位,就是那个在情人节给我发彩信的警察。他可不是一般的警察,现任市公安局某分局局长,一级警督。他是董事长的好朋友。
问题是,我讨厌他,不仅仅因为他的职业,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有一双邪恶的眼睛。不管是不是我对警察成见在先,反正只要他的眼睛一瞄上我,我就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充满了厌恶。
第一次见他是在董事长的办公室。从我进门到离开,他的眼睛一直向我喷射着贪婪和**。
第二次见他是在一个饭局上。常青一惯倒霉,命运总和我对着干,我越是讨厌谁它就越是恶作剧的把谁推给我。那次我和他邻座。我就算心里想对着他呕吐,但在那种场合,也只能带上面具与之推杯换盏,巧笑倩兮。
几杯酒下肚,他竟然在桌子底下做起了小动作,不是捏一下我的手,就是把裹着肥厚脂肪的大腿靠上来,再不就貌似不经意地把熊掌贴在我的腰上。我忍着没发作。
我可得罪不起他,他要是在董事长面前进点馋言,我还混不混了我。最后,连陈嘉良都看出了端倪,找了一个由头,把我带离现场。
那次饭局之后,他频频用手机短信轰炸我。
常青小朋友,我现在正和你们董事长一起吃饭,你今天怎么没陪领导来?
我心想,你干啥犯得着给我汇报么?
常青小朋友,我正在海边晒太阳,你现在要是方便的话我给你打个电话让你听听海潮声。
我狂吐,想玩浪漫找别人去!
常青小朋友,我刚刚从外地办案子回来,累死了!
我哼哼哈哈地回几个字了事,再不干脆关了机。
我敢肯定,一旦我提出要求他必会伸手相助。但是,俗话说,求人须求大丈夫,济人须济急时无。一只羊羔向一只凶残的饿狼求助,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短信又至,常青小朋友,我在骊苑酒店唱歌,你也一起来玩好吗?
去还是不去?
去,与狼共舞,必定险象环生;不去,机会又不是公交车,隔几分钟便能等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