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通,我和李明辉的感情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阴差阳错,机缘巧合,莫名其妙地搞成现在这样一地狼籍的样子。
如果梁西的脑袋没有灌了浆糊多付九千块钱,如果倒霉的梁主任没有被人出卖免职,如果李明辉没有被任命为该死的临时负责人,如果存款余额没有拉出**线暴跌四千万,如果已经离去多日的梅子不再杀个回马枪……
如果我有一个大话西游中的月光宝盒,我会让时光倒流,回到原点,对着梁西的浆糊脑袋当头一棒,那么,一切都可以重来。
如果我能从挽救梁西的浆糊脑袋的白日梦中及时醒来,就不会发生坐过站的错误。
如果不是因为坐过站又重新登上返程的公交车,我就不会遭遇色狼。
但历史不能假设,生活没有如果。
这一趟车人真多,司机象喝醉了一样把车开得东倒西歪,制造了许多迫不得已的肌肤相亲。我感觉到有一个湿乎乎的东西在我的屁股上摩挲,一回头,身后紧贴着一个男人,一张猥亵的脸,象扒了皮的癞蛤蟆,活着讨厌,死了吓人。做案工具正从裤档里顶起一座小山包。
经验告诉我,对付这种色狼,一定不能软弱退缩,要摆出一副老娘的豆腐不是白吃的泼辣与凌厉,从气势上压倒他。盖这种小流氓大多欺软怕硬,且做了坏事心虚胆怯,底气不足,一般不敢与人针锋相对。
于是,我一声断喝,流氓!同时尖尖细细的鞋跟象电钻一样狠狠地向他的脚背钻下去。
只声啊的一声惨叫。想是我的电钻相当有功力,那流氓脸上的肌肉都痛得痉挛了。
真解恨啊!还没等我开心几秒钟,流氓突然伸手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凶相毕露,老子就是给你耍流氓了咋了!
经验没有告诉我,如果没能从气势上震住流氓反而把他激怒了该怎么办。我一下子懵了。
公交车里鸦雀无声,这年头见义勇为者已经比濒临灭绝的南美洲奥里诺科鳄鱼还要珍惜。我现在处于哭天不灵,叫地不应的绝境。
我用力挣脱流氓的手,而与此同时,一只拳头不知从哪个方向飞过来,流氓的蒜头鼻顷刻间鲜血四溅。全车人的正义感被这一记重拳唤醒,流氓一下子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有几个青年男子从车厢四处围拢过来,流氓见势不好,不等车停稳,便跳下去,仓皇而逃。
惊魂甫定。
刚才只注意到一个拳头,很大。这会儿才有功夫仔细观察救命恩人的相貌。
他很年轻,个儿不高但很强壮,肌肉结实,皮肤是健康的麦色,脸长得很草莽,和李明辉是两种类型的男人。
我对救命恩人千恩万谢。
不用谢,男人嘛,路见不平,拨刀相助是本份,更何况是你被流氓欺负。真巧啊常青,没想到会在车上遇到你!他一脸的憨厚的说。
我纳闷了。他叫我常青?难道我已经大名鼎鼎得可以享受在路上被陌生人认出的明星待遇了吗?
你是?
呵呵,你真健忘。我是江涛啊!
哪个江涛?我迅速在记忆里检索这个名字,一无所获。
XX支行的。他又补充,看我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干脆说,曹亚男你知道吧?我是她同学。
哦,我对江涛的印象这才渐渐清晰。
曹亚男是我中学的好友。我在理科班,她在文科班;我安静,她疯张;我理智,她善感。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她因为一段单相思而落榜复读。
那时候,几乎每隔两三天,生活委员便会送来一封厚厚的信,并附赠几句戏谑。他以为,那是我的情书。其实,那是文科班女友的血泪爱情。
我趴在宿舍的床上,阅读文科班女友笔下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江涛是女友的同桌,也是她爱情故事的男主角。
高中时,我还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对周围遍地开花的爱情浑然不觉,只与几个学习成绩突出的男生保持着学术上的研究伙伴关系,因而,这个令我的女友爱恨交织、难以释怀的男生,我一直只闻其名。
是香港回归让我们有了相识的机缘。
我们一起被单位抽出,排练一个大型节目,一个多月,天天照面,却直到曲终人散时才知道彼此同校、同级,甚至还拥有一些共同的朋友和回忆。
节目演完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同在一个单位,却不相往来。
我以为这段交往不过是被生活一笔带过的一段无关大局的情节,却没想到,今天会在我与他之间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俗剧
命运常有一些看似平淡其实却充满玄机的安排。
你还记得吗,咱们排练节目那会儿,我请你跳舞,还被你拒绝过呢,搞得我好狼狈。
直到现在,江涛提起这件事还有点愤愤不平。
我歉意地笑了笑。
排练节目那会儿,主旋律听得人精神崩溃,所以,一到中场休息,大家就会放上一支轻松的舞曲,然后一对对相拥着滑进舞池。
那时我不单单是拒绝了江涛一个人,谁来都会碰钉子。
我拒绝非因我孤傲,亦非因我不爱跳舞。纵使我心中对跳舞的渴望象亚特兰大义卖会上穿着丧服的斯佳丽一样强烈,也绝对没有她冲破阻力勇敢地接受白瑞德邀请的勇气。
有天晚上排练节目,李明辉来探班,恰好我正和一个男生贴在一起跳慢二步,李明辉头也不回的走了,一连给我摆了好几天扑克牌脸。
李明辉在这方面有时候很大度,比如,对我和高远的过去,从不提及。有时候却极小气,连买游泳衣都要求我买那种款式保守的。他说这叫守土有责,看管好自家的东西。
我说,明辉,看来咱家需要买个私人游泳池了,那样才不会让别人的眼睛占便宜。
李明辉说好,你喜欢暴露等咱家有了私人游泳池我让你裸泳给我看。
我不能想起李明辉,想起他就心疼得不能呼吸。想起他,泪腺就会被触动。
在江涛之前下了车,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表现的拘谨而多礼。完全没有救命恩人的心理优势,也远不象外表那么粗犷。
行尸走肉一样向回家的方向移动躯体。
这是倒霉透顶的一天,屋漏偏遭连夜雨,破船又遇顶头风。
这一天,足以载入我人生史册中最倒霉的一页。